无数欲望的幻象如同滔天巨浪，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张炁的心神。
那无上权力的诱惑，仿佛只要他点头，就能立刻执掌诸天，亿万生灵的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间。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足以让任何修行者道心摇曳。
那温柔乡的缠绵，无数绝色仙子的倾慕与爱恋，极致的欢愉与占有，满足着生命最原始的渴望。
那弥补所有遗憾的圆满，逝去的亲人重现，曾经的过错得以挽回，人生再无缺憾，只剩下最纯粹的美好……
每一种幻象都无比真实，直指他内心最深处或明或暗的渴望。它们并非简单的影像，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引动着七情六欲，试图瓦解他的意志，让他沉沦在这由自身欲望编织的完美牢笼之中。
张炁的道心，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剧烈地颠簸着。他的脸色微微发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放在膝上的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显然，他正在经历着极其艰难的内在对抗。
“木头！”凰灵儿看得心急如焚，她能感觉到张炁气息的紊乱，那是一种内在平衡被打破的征兆。她怒视着好整以暇的魅舞，涅盘火在掌心剧烈跳动，“你快停下这鬼把戏！不然我烧了你这破地方！”
魅舞轻轻吹了吹茶杯上并不存在的浮沫，紫眸带着一丝戏谑看向凰灵儿：“妹妹，稍安勿躁。我说了，这是‘问心’，而非害命。若他连自己的本心欲望都不敢面对，又如何能驾驭更强大的力量？若他此刻沉沦，只能证明他非但不是良才，反而是个潜在的祸害，早早认清，对你，对诸天，未必不是好事。”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冷酷的理性，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你放屁！”凰灵儿气得口不择言，“你以为谁都跟你们魔道一样，被欲望牵着鼻子走吗？快给我停下！”
她周身金红色光芒大盛，炽热的涅盘火就要喷薄而出，准备强行打断这诡异的幻境。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直剧烈挣扎、气息波动的张炁，体内突然传出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响在灵魂层面的碎裂声——像是某种枷锁被打破了。
他周身那原本因抵抗幻境而显得有些明灭不定的混沌光罩，骤然稳定下来，并且光芒内敛，颜色变得更加深邃，仿佛包容了一切色彩，又回归了最本质的“无”。
他额角的汗珠瞬间蒸发，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原本微微蹙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更令人惊奇的是，那些原本试图侵蚀他、引动他欲望的幻境力量，在接触到这变得深邃的混沌光罩时，竟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被悄无声息地包容、化解，再也无法掀起半分波澜。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不再是之前抵抗痛苦时的锐利，也不是陷入欲望时的迷惘，而是一种极致的平静与通透。仿佛刚才那席卷一切的欲望风暴，只是拂过他道心的一面镜子，照见了所有，却未曾留下任何痕迹。
“直面欲望，方能超脱欲望。”张炁开口，声音平稳如古井深潭，他看着面露惊愕之色的魅舞，缓缓道，“多谢道友，助我勘破这一层‘我执’虚妄。混沌之道，海纳百川，亦需明辨清浊。欲望本身并非原罪，沉溺其中，方是迷失之始。”
他说话的同时，识海中，道灵正传递出混合着贪婪与急切的波动：（吸收它！解析它！这幻境力量的本质是极高层次的精神法则碎片！对完善混沌心相大有裨益！快，趁机捕捉那些逸散的能量印记！）
张炁心中微动，悄然运转混沌真元，那变得深邃的光罩产生一股无形的吸力，将周围尚未完全消散的、属于魅舞的幻术本源力量，一丝丝地剥离、吞噬，融入自身的混沌大道之中进行解析。他能感觉到，自己对精神幻术类的攻击，抗性正在潜移默化地提升，对自身七情六欲的掌控也更为圆融。
“你……你竟然……”魅舞脸上的从容笑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惊疑与难以置信。她对自己的“千幻魔瞳”极有信心，尤其这“问心幻境”直指本心欲望，即便是同阶的真仙，稍有不慎也会中招，轻则心神受损，重则欲望失控，道基动摇。
可眼前这人，非但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挣脱出来，看样子……还他娘的因祸得福，道心更进了一步？甚至……还在偷学她的幻术本源？！
这怎么可能？！他的道心难道是混沌石做的不成？
凰灵儿看到张炁恢复清醒，而且似乎状态更胜从前，顿时大喜过望，连忙凑到他身边，关切地问道：“木头，你没事吧？刚才吓死我了！”
“无碍。”张炁对她微微摇头，示意自己很好。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魅舞身上，“道友的‘论道’方式，还真是别开生面。不知现在，可否履行承诺，提供魔域的地图与情报了？”
魅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紫眸深深地看着张炁，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再看透一遍。她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只是这笑容少了几分之前的慵懒与戏谑，多了几分凝重与真正的兴趣。
“张道友果然非常人也。”她轻轻拍手，“看来是我班门弄斧了。道友之道心坚凝，远超小女子预料。这问心一关，你已通过。”
她话锋一转，紫眸中闪烁着莫测的光芒：“地图与情报，自然奉上。不过……在交出这些东西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希望道友能坦诚相告。”
“请讲。”张炁神色不变。
“道友不惜深入险地，也要前往‘万魔血池’，究竟所为何事？”魅舞紧紧盯着张炁的眼睛，“那里是魔域禁地，充斥着最原始狂暴的魔性能量，更是‘吞噬魔君’的势力范围边缘。寻常修士避之不及，我实在想不出，道友去那里有何图谋？除非……”
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试探：“是为了那传说中，能吞噬万物、归返本源的……‘吞噬道痕’？”
张炁心中一动，这魅舞果然知道吞噬道痕的存在，而且似乎将其与万魔血池联系在了一起。这印证了星盘和道灵的指引。
他面色平静，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反问道：“道友似乎对万魔血池颇为熟悉？”
魅舞嫣然一笑，带着几分自得：“在这玄阴魔域外围，若论及对各方势力、禁地秘辛的了解，我魅舞若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否则，‘那位大人’也不会将这座前哨营地交于我掌管。”
她再次提及了“那位大人”，显然背景不凡。
“不错，我确是为道痕而去。”张炁这次坦然承认了。既然对方已经猜到，再隐瞒反而显得心虚，不如大方承认，看看对方反应。“混沌大道，需万道滋养。吞噬道痕，于我而言，乃必得之物。”
“果然如此！”魅舞眼中精光一闪，抚掌笑道，“道友快人快语，魄力非凡！那吞噬道痕确实玄妙无比，但同时也危险至极，其蕴含的魔性足以侵蚀任何非魔道修士的心智，令其沦为只知吞噬的怪物。即便是我等魔修，也不敢轻易触碰。”
她身体前倾，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不过，若道友执意要去，我或许……能提供一些更直接的帮助。”
“哦？何种帮助？”张炁问道。
“比如……”魅舞紫眸流转，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磁性，“我知道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可以避开吞噬魔君麾下大部分巡逻队，直达万魔血池的外围。甚至，我还可以提供一件信物，让你们在遭遇某些特定魔族时，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张炁看着她：“条件是什么？”
“条件嘛……”魅舞拖长了语调，目光在张炁和凰灵儿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张炁脸上，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很简单。我希望……在你们取得吞噬道痕之后，无论成功与否，都能回来告诉我，在那血池深处，你们究竟看到了什么？感知到了什么？尤其是……关于‘门’的讯息。”
“门？”张炁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词，“什么门？”
“一扇……古老的，连接着未知之地的门。”魅舞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与狂热，“它就藏在万魔血池的最深处。吞噬魔君常年镇守在那里，与其说是守护道痕，不如说……他是在守护那扇门，或者，试图打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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