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钟小艾的家里。
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午夜。
侯亮平和钟小艾，依然坐在沙发上，紧紧盯着平板电脑上已经接近尾声的直播。
画面里，火势已经被完全扑灭，伤员被陆续送走，现场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那道挡在推土机前的苍老身影，和那个固执对峙的市委书记，成了最后的焦点。
“这个李达康，真是胆大包天。”钟小艾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冷意。作为中纪委的干部，她对这种为了政绩而漠视法纪和民意的官员，有着本能的反感。
“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你那个师兄，祁同伟，这次的表现倒是可圈可点。反应迅速，处置果断，在那么混乱的场面下，能迅速控制住局势，避免了更坏的结果发生。比传闻中那个只会阿谀奉承的公安厅长，强多了。”
侯亮平“嗯”了一声，眼睛虽然看着屏幕，但心思却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他几乎没有听清钟小艾在说什么。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一个一闪而过的画面。
就在祁同伟指挥特警控制常成虎那伙人的时候，镜头的边缘，一个穿着白色风衣的女孩身影，一晃而过。
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但侯亮平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是她吗？
高芳芳？
她什么时候回国的？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一连串的疑问，像潮水一样涌上侯亮平的心头。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多年前的汉东大学。
那个时候，他还是政法系的风云人物，英俊潇洒，才华横溢。而高芳芳，只是一个还在上高中，扎着马尾辫的小丫头。
他记得，那个小丫头看自己的眼神，总是亮晶晶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和爱慕。她会借口请教问题，笨拙地找他搭话；会在他打篮球的时候，抱着一瓶水在场边默默地等着；会在他参加文艺汇演，抱着吉他弹唱的时候，在台下第一个鼓掌。
对于这份青涩的爱慕，侯亮平不是没有察觉。但他只是礼貌而疏远地，将她当成老师的女儿，一个不懂事的小妹妹。
他的目标很明确，他的未来，不在汉东大学，不在高育良夫妇能给他的那点资源上。他要的，是更广阔的天空。
所以，当他无意中得知，那个在中纪委工作的，看似普通的同学钟小艾，有着惊人的家庭背景时，他毫不犹豫地将目标转向了她。
至于高芳芳，那个曾经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很快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后来听说她出国了，他更是彻底将这段往事，当成了一段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可为什么，今晚，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场合，再次“看到”她时，自己的心会乱成这样？
是愧疚吗？或许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失落。
“亮平？你在想什么呢？”钟小艾的声音，将他从失神中拉了回来，“你的脸色不太好。”
“啊？没……没什么。”侯亮平立刻回过神来，掩饰地笑了笑，“我就是在想陈老，这么大年纪了，还在为老百姓拼命，真是不容易。”
他刻意避开了祁同伟的话题，也避开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是啊。”钟小艾点了点头，没有怀疑，“腐败猛于虎，它带来的恶果，最终都要由普通人来承担。所以，我们的工作，才更有意义。”
侯亮平附和着点了点头，目光却再次落在了平板上。直播已经结束，画面定格在了大风厂那片狼藉的废墟上。
他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想给陈海打个电话，问问高芳芳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但他刚解锁屏幕，又犹豫了。
问什么呢？怎么问？
问了又能怎么样？
她现在，应该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小丫头了。
侯亮平自嘲地笑了笑，将手机扔回了沙发上。
“是啊，今晚我这个师兄，确实是让我刮目相看。”他强行把话题拉了回来，“总算是干了件像样的警察该干的事。”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味。
钟小艾看了他一眼，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思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公寓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侯亮平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但那个白色的身影，却在他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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