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民政局门口，阳光有些刺眼。
林曦捏着手里那本薄薄的、却重若千斤的红色小册子，指尖冰凉。
烫金的“结婚证”三个字，像烙铁一样烫着她的掌心。
照片上，林曦和沈今辞并肩而坐。
一眼就能看出，林曦努力挤出的笑容僵硬而勉强，眼神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茫然。
身边的沈今辞，面容依旧英俊得无可挑剔，神情平静，甚至称得上温和。
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之下，仿佛蕴藏着深不可测的暗流。
“走吧。”
沈今辞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低沉温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驱散了些许林曦心头的寒意。
他自然地接过林曦手中那个不大的行李箱——里面只装了她一些必需的换洗衣物和少数私人物品。
林曦默默跟在他身后，坐进那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
车内空间宽敞舒适，弥漫着和沈今辞身上相似的清冽雪松气息。
一路无话，只有车载空调细微的风声。
沈今辞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侧脸线条在光影下显得柔和而矜贵，仿佛刚刚完成的不是人生大事，而只是一次寻常的商务出行。
车子平稳地驶入市中心一处闹中取静的高级公寓区，停在地下车库的专属车位。
沈今辞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再次提起她的行李箱。
电梯直达顶层。
密码锁“滴”的一声轻响，厚重的实木门打开。
一股清冽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淡淡的雪松木和书卷的味道。
室内是高级灰与象牙白的主调，家具陈设极简而昂贵，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主人不凡的品味，却也透着一股清冷的气息。
这里没有烟火气，更像一个奢华的观景台。
林曦站在玄关，看着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映出自己略显无措的身影。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踏进去。
“欢迎回家。”
沈今辞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温和而自然。他将她的行李箱放在玄关一侧，自己则换上了舒适的软底拖鞋。
“家……”
林曦无意识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字眼，只觉得无比陌生。
沈今辞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局促，没有多言，只是走到开放式厨房的吧台边，倒了一杯温水。
清澈的水流注入玻璃杯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沈今辞将水杯轻轻放在林曦身侧的玄关柜上。
“先喝点水。”
沈今辞的语气平静，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关怀，“你的房间在那边，左手第一间。生活用品都准备好了，去看看还缺什么。”
林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好的，谢谢沈…先生。”
林曦下意识地想称呼“沈总”，又觉得在这个挂着“结婚证”的屋檐下显得太过荒谬，临时改了口，却更显生疏。
沈今辞并不在意称呼，只是微微颔首：“不用客气。以后就是室友了，随意些。”
沈今辞巧妙地用了室友这个词，既点明了契约关系的本质，又透着一丝温和的疏离，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林曦拖着行李箱走向自己的房间。
房间很大，带独立卫浴和一个景观小阳台。装修风格延续了外面的简约，但床上用品是柔软的浅灰色，窗帘是温暖的米色，桌上还放着一小瓶新鲜的白色郁金香，柔化了空间的冷硬感。
衣帽间里整齐地挂着几套全新的、尺码合身的家居服和基础款衣物，标签都还没拆。
沈今辞的准备，一如既往的细致周到。
这种周到，让林曦心头那点负责的沉重感稍稍减轻了些，但同时也带来一丝复杂的涩然——越是周全，越提醒她这场婚姻的契约底色。
【我为了承担自己醉酒后当众亲吻他的责任才站在这里的。】
林曦简单整理了一下带来的东西，将结婚证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行李箱最底层，仿佛这样就能暂时遗忘它的存在。
手机震动起来，是闺蜜林薇的视频通话。
林曦走到小阳台上，接通了电话。
屏幕里立刻跳出林薇放大的、写满震惊和担忧的脸。
“曦曦！！！我的天！你真的领证了？！红本本到手了？！快给我看看！沈冰山真人照片帅不帅？！”
林曦无奈地扶额，将镜头对着外面的江景晃了晃：“别闹了薇薇。证…是领了。环境，你也看到了，江景豪宅。他人…”
看了看屋内，压低声音，“很客气，也很…有距离感。刚带我认了房间，准备了东西，就忙他自己的去了。像房东在安置新房客。”
“新房客？房东？！”
林薇的声音拔高了，“林曦女士！你清醒一点！你现在是他法律上的老婆！持证上岗的那种！这关系能一样吗？！”
“薇薇，”林曦叹了口气，语气认真起来，“证是领了，但原因你很清楚。我对他负责，是因为我当众亲了他，给他惹了天大的麻烦。他提出结婚，也只是为了解决这个麻烦。协议条款写得很清楚，我们之间，就是基于责任和义务的合作关系。室友，是最贴切的形容。你别想太多。”
“合作关系？室友？”
林薇恨铁不成钢，“哪个室友会给你准备全新的衣服？哪个房东会跟你说‘欢迎回家’？曦曦，你看着我的眼睛！这种高段位的男人，心思深似海！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啊！你可别被他表面的绅士风度给迷惑了！”
“他没有迷惑我什么。”
林曦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平静，“协议条款对我很有利，他也没有任何越界的要求。而且…”
林曦顿了顿，看着阳台上那瓶在风中轻轻摇曳的白色郁金香，“到目前为止，他确实是…很体面、很尊重别人。”
那份无声的妥帖和保持距离的尊重，甚至让她感到一丝…被妥善安置的安全感？
【是在许泽那里太没有安全感了吗？既然因为一个男人的行为感觉到了安全感。】
“行吧行吧，你说体面就体面。”
林薇知道好友的固执，只好换了个话题，“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过？真打算和他做两年有名无实的室友？协议期多久？”
“两年。”
林曦看着江面上渐次亮起的灯火，“两年后，各归各位。就当…为我的冲动负责到底，也给他一个彻底的了结。”
结束和林薇的通话，暮色四合。
林曦走出房间，客厅里很安静。
沈今辞似乎不在。她走到厨房想倒杯水，却看到微波炉旁边放着一个保温壶，壶身上贴着一张素雅的便签纸，上面是遒劲有力的一行字：
【晚餐在保温，张姨准备的。有事书房或电话。】
字如其人，干净利落，带着疏离的温度，却也透着无声的照料。
林曦默默地盛了一碗温热的菌菇鸡汤，坐在空旷的餐厅里小口喝着。
汤汁的暖意驱散了初来乍到的孤单和一丝茫然。
吃完饭，林曦主动收拾好碗筷。
公寓里静悄悄的。
林曦走到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璀璨的万家灯火。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林曦回头，看到沈今辞从书房的方向走出来。
他似乎刚结束工作，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吃过了？”
沈今辞看到她，停下脚步，很自然地询问。
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温和清晰。
“嗯，谢谢。”
林曦点头，指了指保温壶，“汤很好喝。”
“那就好。”
沈今辞微微颔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在确认她的状态，“早点休息。书房旁边有影音室，客厅的书架你也可以随意看，不必拘束。”
沈今辞的叮嘱依旧带着那份独属于他自己的体贴关怀。
“好的。”林曦应道。
沈今辞没再说什么，拿着文件走向自己的卧室方向。
高大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沉稳而…有些孤独。
林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
“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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