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老杨崩溃
老宅附近的雾像是从地狱里淌出来的冰水,带着腐叶与湿土的腥气,在苏家老宅的每一个角落缓慢流动。它凝结在腐朽的房梁上,化作冰冷的水珠,顺着木纹往下淌,滴落在青砖上发出“嗒、嗒、嗒”的声响——那声音不疾不徐,像是死神握着秒表,在为被困者的生命倒计时。阿杰的尸体被一块破旧的帆布草草遮盖,暗红色的血渍透过粗布纤维一点点渗出来,在地面上晕开不规则的斑块,与墙根蔓延的青苔、腐烂的木屑混合成黏腻的黑红色,踩上去能感觉到鞋底被牢牢吸附的阻力,像是踩在凝固的血浆上。
供桌角落里的绿烛烧到了烛身中段,烛芯积着厚厚的黑灰,火苗被门缝钻进来的气流吹得歪歪扭扭,忽明忽暗。幽蓝色的光线下,众人的影子被拉得细长扭曲,贴在斑驳脱落的墙壁上,像是无数只干枯的手在雾中抓挠、攀爬,又像是有无数个无形的人影在身后窥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气味:阿杰尸体的血腥味、老宅木头的腐朽味、雾气带来的湿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得令人作呕的胭脂味——那味道像是跗骨之蛆,无论怎么躲避,都能钻进鼻腔,刺激着神经。
前厅里的死寂比浓雾更令人窒息。阿凯靠在墙角,双手紧紧抱着摄像机,镜头盖早已合上,却依旧被他攥得发烫。他的目光扫过蜷缩在另一侧的阿哲和小雅,两人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发紫,眼神里布满了恐惧与绝望。阿哲的肩膀还在微微颤抖,刚才呕吐的痕迹还残留在嘴角,被冷汗浸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显得狼狈不堪。小雅则双手抱膝,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不停抽搐,压抑的哭声透过指缝传出来,像是受伤的小兽在低声呜咽。
老杨蜷缩在供桌旁边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双手死死攥着那部老旧的智能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甚至有些扭曲。手机屏幕早已暗下去,却被他反复按亮,又在浓重的雾气中慢慢变暗。屏幕亮起的瞬间,能看到壁纸是一张少年的照片——那是老杨的儿子,十五六岁的年纪,笑容灿烂,眼神清澈,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站在学校的大门口,身后是“重点中学”的鎏金匾额。这张照片与眼前的恐怖景象形成了刺眼的对比,让老杨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想起出发前的那个晚上,儿子坐在煤油灯旁,一边写作业一边对他说:“爸爸,我们老师说,只要考上重点大学,以后就能找到好工作,就能让你享福了。”他当时拍着儿子的肩膀,信誓旦旦地承诺:“儿子你放心,爸爸这次出去赚了钱,一定给你凑齐学费和生活费,让你安心读书,不用操心家里的事。”可现在,他被困在这座与世隔绝的恐怖老宅里,身边躺着同伴冰冷的尸体,前路一片黑暗,别说赚钱,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未知数。
“学费……儿子的学费……”老杨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眼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往下淌,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那张灿烂的笑脸。他用粗糙的手掌胡乱擦了擦眼泪,却越擦越多,像是打开了闸门的洪水,再也止不住。他的心里充满了悔恨,如果不是他贪那笔高额的直播报酬,如果不是他不顾村民的警告,硬拉着大家闯进这座传说中的凶宅,如果不是他心存侥幸,以为只是拍点素材就能轻松赚钱……阿杰就不会死,他们也不会被困在这里,儿子也不会面临交不起学费的困境。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那震动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在死寂的前厅里像是一道惊雷,瞬间击中了老杨的神经。他猛地挺直身体,原本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双手颤抖得更加厉害,几乎握不住手机。他用拇指笨拙地解锁屏幕,只见信号格短暂地跳出来一格,绿色的信号图标像是黑暗中的一点星火,却又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迅速消失,重新变回无信号的灰色。但就在那一秒钟里,一条微信消息已经成功接收,赫然显示在屏幕中央。
发信人是“儿子”,消息内容只有短短一句话,没有多余的抱怨,没有撒娇,只有最简单、最直接的陈述:“爸爸,我没钱交学费了。”
这十个字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扎进了老杨的心脏,又像是一根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浑身发抖。他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比之前更加猛烈,顺着脸颊往下淌,滴落在手机屏幕上,将那行字晕染开来,像是鲜血在纸上蔓延。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老杨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还有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布满了血丝,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境、失去理智的野兽。他看着眼前的浓雾,看着墙上扭曲的影子,看着供桌上摇曳的绿烛,看着不远处阿杰尸体旁渗出的血渍,心中的悔恨和绝望瞬间爆发,化作一股疯狂的力量。
“是我贪钱!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害了阿杰!是我害了大家!”他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声音变得歇斯底里,像是在呐喊,又像是在控诉。他的动作幅度太大,带动着身后的墙壁落下一片灰尘,与雾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道小小的尘雾。他猛地转头,目光落在墙角的工具箱上——那是他带来的修车工具,里面有扳手、螺丝刀、钳子,还有一把生锈的剪刀。
“我要打破这该死的循环!我要出去!我要见我的儿子!”老杨嘶吼着,朝着工具箱冲了过去。他的脚步踉跄,踩在黏腻的地面上差点摔倒,工装褂的下摆被地上的木刺勾住,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黝黑粗糙的皮肤,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速度。他一把抓起工具箱里的扳手——那是一把沉重的活动扳手,陪伴他修了十几年的车,手柄上布满了他手掌的老茧痕迹,此刻在他手中,变成了发泄愤怒和绝望的武器。
“哐当!”一声巨响,扳手重重地砸在了旁边的砖石墙上。火星四溅,砖石碎屑纷飞,其中一块尖锐的碎片弹了回来,擦过老杨的额头,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与眼泪混合在一起,显得格外狰狞。但老杨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依旧不停地砸着墙壁,每一次挥舞扳手,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让我出去!我要出去!”
“我儿子还在等我!我不能死在这里!”
“苏婉卿!你这个恶鬼!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别躲在雾里装神弄鬼!”
他的喊叫声在空旷的前厅里回荡,与扳手砸墙的“哐当”声、砖石碎裂的“咔嚓”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噪音。那声音充满了绝望和疯狂,像是要将这座老宅的屋顶都掀翻。阿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想要上前阻拦:“老杨!你冷静点!砸墙没用的!我们一起想办法!”
可老杨像是完全听不到他的话,眼神里只剩下疯狂和决绝。他转过头,看向阿凯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甚至带着一丝凶狠:“别拦着我!谁拦着我,我就跟谁拼命!”他的声音沙哑而恐怖,让阿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阿哲也被惊醒了,他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疯狂砸墙的老杨,脸色更加惨白,嘴唇哆嗦着:“老杨……你别这样……我们会有办法出去的……”他的话毫无底气,连自己都不信。
小雅吓得浑身发抖,哭声变得更大了,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想要隔绝这恐怖的声音,却怎么也挡不住那刺耳的砸墙声和老杨的嘶吼声。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缩,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再也退无可退。
老杨依旧在疯狂地砸着墙壁,扳手挥舞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大。墙壁上的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深,砖石碎屑不断掉落,在他脚下堆积起来。空气中的灰尘越来越浓,与雾气混合在一起,让人几乎无法呼吸。老杨的额头一直在流血,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凭着本能不停地砸着,像是要将心中所有的悔恨、绝望和愤怒都发泄在这面墙上。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
那面本就腐朽不堪的砖石墙再也承受不住如此猛烈的撞击,轰然倒塌了一片。砖石和灰尘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气浪,朝着四周喷涌而去。老杨猝不及防,被倒塌的砖石狠狠埋在了下面,只露出上半身,肩膀以上露在外面,双腿和下半身则被沉重的砖石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老杨!”阿凯大喊一声,再也顾不上危险,冲了过去。
阿哲也反应过来,虽然心中充满了恐惧,但看着被埋在废墟下的老杨,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两人蹲下身,试图将压在老杨身上的砖石搬开。可那些砖石实在太重了,每一块都有几十斤重,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搬动几块小的碎石,根本无法撼动那些压在关键部位的大砖石。
老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发紫,毫无血色。他的嘴角不断溢出鲜血,顺着下巴往下淌,滴落在身下的砖石上,发出“嗒、嗒”的声响。他的呼吸变得极其微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剧烈的咳嗽,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受了重伤,内脏可能已经被砸伤了。
“别……别救我了……”老杨的声音微弱得像是风中残烛,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我活不成了……你们……你们快走吧……别管我了……”
“别胡说!我们一定会救你出来的!”阿凯一边搬着砖石,一边大喊,他的手指被锋利的砖石划破,鲜血直流,却丝毫没有在意。他知道,现在放弃老杨,就等于放弃了自己的人性,而且他们已经失去了阿杰,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同伴了。
阿哲也在拼命地搬着砖石,他的脸上沾满了灰尘和汗水,呼吸急促,眼神里充满了焦急。他虽然自私自利,一心想赚钱出名,但此刻面对生命的消逝,内心深处的良知还是被唤醒了。
小雅也停止了哭泣,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废墟旁边,想要帮忙,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她的力气太小了,根本搬不动那些沉重的砖石,只能蹲在一旁,看着被埋在废墟下的老杨,眼泪再次止不住地往下流。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传来,像是绸缎摩擦的声音。小雅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目光无意间扫过废墟旁边的浓雾——只见一团模糊的红嫁衣剪影静静地站在那里,距离废墟不远,大约只有三四米的距离。
那剪影依旧没有五官,只有宽大的裙摆轮廓在微微晃动,像是被气流带动,又像是有生命般在呼吸。红嫁衣的颜色在浓雾中显得格外鲜艳,像是刚染过血一般,与周围的灰暗形成鲜明的对比。裙摆上的凤纹隐约可见,边缘似乎还沾着什么东西,在幽蓝色的烛火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光。
它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在“看着”老杨被埋在废墟下,在“看着”阿凯和阿哲徒劳地救援,在“看着”这场由人性的贪婪和绝望引发的惨剧。
“它……它在那里!”小雅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恐惧,颤抖得不成样子,她伸出手指着那抹红嫁衣剪影,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缩。
阿凯和阿哲听到她的话,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当他们看到那抹熟悉的红嫁衣剪影时,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阿凯的心脏狂跳不止,手心全是冷汗。他想起了阿杰死前的疯狂,想起了楼梯转角处的诡异景象,想起了那片红色的绸缎和乌黑的黑发。这个红嫁衣剪影,自始至终都像是一个幽灵,跟随着他们,注视着他们,见证着他们的绝望和死亡。
阿哲更是吓得浑身发抖,牙齿不停地打颤。他往后退了几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慌乱,嘴里喃喃道:“它……它想干什么……它是不是想杀了我们……”
老杨也看到了那抹红嫁衣剪影,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度的恐惧,随即又被深深的绝望取代。他看着那抹红色的剪影,嘴角勾起一抹诡异而凄凉的笑容:“她……她来了……我就知道……我逃不掉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小。鲜血还在不停地从他的嘴角溢出,染红了身下的砖石。他的眼神逐渐涣散,慢慢失去了光泽,最后定格在那抹红嫁衣剪影上,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又像是终于解脱了。
阿凯和阿哲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和绝望。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是继续救援老杨,还是立刻逃跑?继续救援,可能会引来红嫁衣剪影的攻击;立刻逃跑,又良心不安,而且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跑得掉。
那抹红嫁衣剪影依旧静静地站在雾中,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欣赏着眼前的一切。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极致的恐怖,那种无声的注视,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空气中的雾气越来越浓,越来越冷,胭脂味也变得更加浓郁,甜腻得让人作呕。绿烛的火苗摇曳得更加厉害,随时都可能熄灭。老杨的身体不再动弹,只有嘴角的鲜血还在缓缓流淌,与废墟下渗出的血混合在一起,形成一滩更大的血洼。
阿凯慢慢放下手中的砖石,他知道,老杨已经没救了。他看着那抹红嫁衣剪影,又看了看身边瑟瑟发抖的阿哲和小雅,心中充满了无力感。他们被困在这座老宅里,被浓雾包围,被恐惧缠绕,被死亡威胁,而那个无形的对手,却始终隐藏在雾中,无声地注视着他们,一步步将他们推向绝望的深渊。
他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是阿哲?是小雅?还是他自己?但他知道,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尽快找到苏婉卿怨气的根源,否则,他们迟早会和阿杰、老杨一样,永远留在这座恐怖的老宅里,成为怨气的祭品。
红嫁衣剪影依旧站在雾中,无声地注视着一切。浓雾笼罩着老宅,像是永远不会散去,将绝望和恐惧,深深烙印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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