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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呼啸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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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呼啸悬崖

夜色如同一张被遗忘在世界尽头的黑色天鹅绒幕布,垂挂在悬崖与天空的交界处。风——那永不停歇的、带着某种古老哀愁的风——正从深不见底的峡谷中呼啸而上,仿佛整个大地都在用一种无法被理解的语言诉说着什么。

在这样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夜晚,在这样一处连星辰都不愿多作停留的荒凉之地,一个渺小的身影正在岩石嶙峋的山径上缓慢前行。

那是一位骑士。

他的身躯小得几乎可以被夜色吞噬,白色的外壳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近乎透明的光泽,像是某种在深海底部才会生长的苍白真菌。他手中提着一盏萤火虫灯,那些被囚禁在玻璃球体中的微小生命发出幽绿色的荧光,在风中摇曳不定,为这位孤独的旅人照亮前方不过三尺的道路。

悬崖的边缘就在他左侧不足一步之遥的地方。那里是虚无,是深渊,是一个连回声都会迷路的黑暗漩涡。偶尔会有碎石从他的脚下滚落,消失在那看不见底的黑暗中。很久很久之后才传来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回响,仿佛那声音必须穿越无数个被遗忘的世纪才能抵达这个世界的表层。

但小骑士——我们姑且这样称呼他——从未因此而犹豫或退缩。他的步伐始终保持着同一种节奏,不急不缓,像是在丈量某种早已被命运标注好的距离。

他已经走了很久很久。

久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踏上这条道路的。又或者说,他本就不具备记忆这种奢侈的能力。他只是在走,因为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在他的内心深处——如果他拥有内心的话——用一种既温柔又残酷的方式牵引着他,让他无法停下脚步。

那召唤来自远方,来自地底,来自某个他从未见过却又无比熟悉的地方。它不通过声音传递,不通过光芒显现,而是直接在他的存在核心处发出脉动,像是第二颗心脏的跳动,像是血液在血管中的流淌,像是某种比生命本身更加根本、更加原始、更加无法抗拒的驱动力。

雪开始飘落了。

起初只是零星的几片,在萤火虫灯的光晕中显现出短暂的存在,然后便消失在夜色中,仿佛它们从未真正降临过这个世界。但很快,雪花变得密集起来,它们从看不见的天空深处纷纷扬扬地落下,像是某个被遗忘在云层之上的神明正在撕碎一本记载着古老哀伤的书籍,任由那些破碎的文字随风飘散。

雪落在小骑士白色的头颅上,落在他黑色的披风上,落在那盏摇曳的萤火虫灯上,然后融化成细小的水珠,在荧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如同泪水般的光芒。

道路变得更加崎岖了。那些在白天看起来或许还算平整的岩石,此刻在雪的覆盖下变得湿滑而危险,每一步都可能是一次与死亡的轻声对话。但小骑士依然前行,他的骨钉——那把与他身形同样瘦小的武器——在他的背后随着步伐轻轻摇晃,发出金属与金属碰撞时那种低沉的、几乎像是叹息的声音。

风越来越猛烈了。

它不再仅仅是呼啸,而是开始咆哮,像是某种被囚禁了千万年的野兽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雪花在风中旋转、飞舞,形成一个又一个短暂的漩涡,那些漩涡在萤火虫灯的光芒中显现出诡异的形状,有时像是巨大的手掌,有时像是张开的巨口,仿佛随时都会将这个渺小的旅人吞噬殆尽。

小骑士不得不放低身体,让自己的重心更接近地面。他的披风在风中疯狂地拍打着,发出如同旗帜被撕裂时的尖锐声响。每前进一步都需要耗费比之前多得多的力气,每一次抬脚都像是在对抗某种看不见的巨大压力。

但就在这时,就在风雪最为猛烈的时刻,就在黑暗似乎要将一切都吞没的瞬间,小骑士看见了光。

那是远方的光。

微弱的、摇曳不定的、几乎可以被忽视的光,但它们确实存在着,像是被钉在黑暗幕布上的星点,又像是在暴风雨的海面上挣扎求生的萤火。那些光芒在风雪中若隐若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它们也在犹豫是否要让这位孤独的旅人看见自己的存在。

小骑士停下了脚步。他举起那盏萤火虫灯,让它的光芒照得更远一些,虽然这样做几乎没有任何意义——萤火虫的荧光在这样的暴风雪中能够抵达的距离不会超过一个巴掌的长度。

但他看见了。

那些光芒来自于建筑物,来自于人类——或者说是虫子——的居所。它们散落在远处的山谷中,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聚落。那些建筑物大多已经破败不堪,屋顶塌陷,墙壁倾斜,像是被遗弃在时间褶皱中的残骸,但仍然有几扇窗户中透出微弱的灯光,证明着这里并非完全的死寂。

这就是德特茅斯。

那个曾经繁华但如今早已衰败的村庄,那个被遗忘在王国边缘的最后一处人烟。

小骑士重新迈开了步伐。他的脚步似乎变得轻快了一些,虽然这种变化微小到几乎无法被察觉,但它确实存在着,像是某种久违的希望在他那空洞的躯壳内部悄然萌芽。

道路开始向下延伸,坡度变得陡峭。雪在他的脚下发出细碎的、如同叹息般的声音,每一步都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苍凉与孤寂。他的脚印在身后留下一连串痕迹,但很快就被新落下的雪花填满,仿佛他从未经过这里。

当他终于抵达那些建筑物附近时,暴风雪已经渐渐平息。雪花依然在飘落,但风不再咆哮,它变得温和了,像是一位疲惫的老人在经历了漫长的愤怒之后终于选择了沉默。

小骑士站在村庄的入口处,凝视着眼前这个被时间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地方。

德特茅斯就像是一具被剥去了皮肉的骸骨,只剩下最基本的轮廓来证明它曾经存在过的事实。那些房屋大多已经坍塌,木质的横梁裸露在外,在风雪中发出腐朽的气息。街道——如果还能称之为街道的话——上堆积着厚厚的积雪,覆盖了所有的痕迹,让人无法分辨哪里曾经是道路,哪里曾经是房屋的地基。

一根破碎的指示牌歪歪斜斜地立在路边,上面的文字早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出几个扭曲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又像是被遗忘的警告。

但仍然有生命的迹象。

从一扇半掩的门缝中,透出昏黄的灯光,还有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如果仔细倾听的话,还能听见某种低沉的、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声音。

小骑士走向那扇门。他的脚步在雪地上留下清晰的印记,那些印记很快就被新落下的雪花填满,仿佛他从未经过这里。他在门前停顿了片刻,萤火虫灯在他手中摇晃着,那些被囚禁的微小生命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不安,它们发出的荧光变得更加微弱,像是在试图隐藏自己的存在。

小骑士推开了那扇门。

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某种垂死的动物在发出最后的哀鸣。屋内的温暖气息立刻涌了出来,裹挟着木材燃烧的烟雾、陈旧布料的霉味,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属于时间本身的气息。

壁炉中的火焰在门被推开的瞬间剧烈地摇曳起来,仿佛在欢迎这位不速之客,又或者是在警告他不要打扰这里的宁静。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摇晃不定的影子,那些影子扭曲变形,像是在演绎某种古老的戏剧。

屋内只有一位居民。

那是一只年迈的虫子,身躯佝偻,外壳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裂纹,像是一件被使用了太久太久的陶器。他坐在壁炉边的一把摇椅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那些毛毯的颜色早已褪成了灰白色,边缘处露出磨损的丝线。

他的眼睛是浑浊的,像是被雾气笼罩的湖面,但当他看向小骑士时,那双眼睛中却闪过一丝清明,一丝惊讶,以及一丝难以言说的悲伤。

老虫子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回声,又一个旅人。又一个被那个地方召唤的旅人。

小骑士没有回答。他只是站在那里,手中的萤火虫灯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他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那是一张白色的、光滑的、仿佛从未被任何情感触碰过的面孔,上面只有两个深邃的黑色空洞,那或许是眼睛,又或许只是通往虚无的入口。

老虫子——他的名字是埃尔德巴格,虽然在这个被遗忘的村庄里已经没有人会记得或在意这个名字——从摇椅上缓慢地站起身来。他的动作艰难而迟缓,每一个关节的移动都伴随着细微的咔嚓声,像是某种精密但已经锈蚀的机械装置在勉强运转。

他走到一个布满灰尘的架子旁,从上面取下一个陶罐,又从罐子里倒出一些干燥的草药,放进一个破旧的茶壶中,然后将茶壶放在壁炉边加热。

坐吧,他说,虽然屋内并没有第二把椅子,你一定走了很远的路。所有来到这里的人都是如此。他们从世界的各个角落赶来,被某种他们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东西牵引着,就像飞蛾扑向火焰,明知道那会烧毁他们,却依然无法抗拒。

壁炉中的火焰噼啪作响,在墙壁上投下摇曳不定的影子。那些影子扭曲变形,像是在演绎某种古老的戏剧,又像是在讲述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你知道吗,埃尔德巴格继续说道,目光凝视着火焰深处,仿佛在那跳动的光芒中能够看见过去的幻影,这个村庄,德特茅斯,曾经是通往圣巢王国的门户。那是一个伟大的王国,一个光辉灿烂的王国,一个让所有见过它的人都会终生难忘的王国。

他停顿了一下,从壁炉中取出已经烧开的茶壶,将热气腾腾的液体倒进一个裂开了纹路的杯子里。那液体是深褐色的,散发出某种苦涩而复杂的香气。

虫子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他的声音中带着怀念,商人、学者、冒险家、朝圣者。他们带来货物,带来知识,带来梦想,也带来希望。德特茅斯的街道上永远熙熙攘攘,旅馆里永远客满,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繁荣的气息。

但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埃尔德巴格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哀伤,瘟疫来了。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一场没有人能够预料或阻止的灾难。王国中的虫子们开始发疯,他们的眼睛变成了橙色,身体里流淌出诡异的液体,心智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侵蚀殆尽。他们互相攻击,互相残杀,整个王国变成了一座活生生的坟墓。

老虫子举起那杯冒着热气的茶,但并没有喝,只是让它在手中停留着,让那点温暖传递到他布满皱纹的手掌上。

苍白之王——那位曾经统治圣巢、赐予我们智慧与文明的伟大存在——下令封锁了所有通往地下的入口。他想要将瘟疫限制在王国内部,想要保护外面的世界不受侵害。但那又有什么用呢?瘟疫无视了所有的封锁,它像雾气一样渗透进每一条裂缝。最后,连国王自己也消失了,带着他那座白色的宫殿,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了,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埃尔德巴格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破败的墙壁、坍塌的屋顶、空荡荡的街道。

现在,圣巢只剩下废墟。那些曾经辉煌的城市、壮丽的建筑、繁华的街道,全都变成了腐朽的遗迹。而德特茅斯就是那个伟大王国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点痕迹。我们是幸存者,但也是被遗忘者。我们活着,却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着。

屋外,风又开始呼啸起来,雪花拍打在窗户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无数微小的生命在敲击着玻璃,请求被允许进入这个温暖的避难所,又像是死去的灵魂在哀求活着的人不要忘记他们。

但你不是来听我这个老头子唠叨的,对吗?埃尔德巴格突然转向小骑士,那双浑浊的眼睛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你是来寻找那个古井的。村庄中央有一口古井,那是通往圣巢唯一还开放着的入口。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像你这样的旅人来到这里,然后跳进那口井,消失在黑暗中。有些人说他们听到了召唤,有些人说他们在寻找宝藏,还有些人什么都不说,就像你一样,只是默默地走向那个深渊。

埃尔德巴格终于喝了一口茶,那液体在他干裂的嘴唇间流淌,留下深色的痕迹。

我不知道那下面究竟有什么在召唤你们。也许是财富,也许是知识,也许是某种更加深刻的东西。但我知道一件事——很少有人从那下面回来。那些回来的人,眼神都变了,他们看起来像是见过了不该被凡人看见的东西,像是触碰了某种禁忌的真相。

古井就在村庄的中心,你不会找不到的。那是这个村庄唯一还保持完整的建筑,仿佛有某种力量在刻意保护它,让它免于时间的侵蚀。井口很大,大到可以吞下一个成年虫子的身体,井底深不见底,黑暗得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如果你真的决定要下去,老虫子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那么记住我的话:圣巢不是一个会欢迎你的地方。那里充满了危险、疯狂和死亡。那里的虫子已经不再是虫子,而是被某种可怕的东西驱使着的行尸走肉。那里的道路曲折复杂,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专门设计来让闯入者迷失其中。那里的黑暗是活着的,它会吞噬你的光,吞噬你的希望,吞噬你存在的一切证据。

小骑士依然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手中的萤火虫灯在黑暗中发出微弱而坚定的光芒,像是某种无声的回答,又像是某种无法被动摇的决心。他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被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墙壁上,形成一个扭曲的、几乎不像是虫子的剪影。

埃尔德巴格叹了口气,那是一声深长的、饱含了太多无奈与疲惫的叹息。

去吧,他说,去做你必须要做的事情。也许你会找到你要寻找的东西,也许你只会找到死亡。但无论如何,那都是你的命运,不是我这个老头子能够改变的。

小骑士转身走向门口。就在他的手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埃尔德巴格又开口了,声音中带着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颤抖: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在下面找到了什么,找到了关于那个王国的真相,关于那场瘟疫的真相,那么请你记住:有些真相是不应该被知道的。但如果你仍然想要知道,如果你的意志足够坚定——

他停顿了很久,久到小骑士以为他不会再继续说下去。

那么请告诉那些逝去的灵魂,告诉那些在黑暗中徘徊的幽魂,告诉那个曾经辉煌但如今只剩废墟的王国:还有人记得它。还有人记得它曾经存在过,曾经辉煌过,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

小骑士推开了门,走进了风雪之中。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将那温暖的光芒和老虫子的声音一起隔绝在外。他重新站在了德特茅斯的街道上,站在这个被遗忘的村庄的中心,站在通往未知命运的交叉路口。

雪还在下,但风已经停了。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屏住了呼吸,在等待着什么即将到来的事情。

小骑士举起萤火虫灯,让它的光芒照亮前方的道路。在那光芒所及之处,他看见了村庄中央的那口古井。

那是一个圆形的石质结构,边缘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符文和图案,那些图案看起来像是某种仪式的记录,又像是某种警告的标志。井口很大,正如埃尔德巴格所说的那样,大到足以吞下一个成年虫子的身体。井沿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但井口本身却没有任何冰雪的痕迹,仿佛有某种温度从井底升腾上来,将所有试图靠近的寒冷都融化殆尽。

小骑士走到井边,凝视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那黑暗是纯粹的,是完整的,是一种连光都会被吞噬的绝对虚无。如果他跳下去,他将会坠落很久很久,久到足以让他忘记天空是什么样子,忘记光明是什么感觉,忘记他曾经站在地面上的那个瞬间。

但在那黑暗的深处,在那无尽坠落的尽头,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他。

那是一种召唤,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召唤。它不通过声音传递,不通过光芒传递,甚至不通过任何可以被感知的方式传递,它只是存在着,在他的意识深处,在他的本能深处,在他那空洞的灵魂深处,用一种既温柔又残酷的方式告诉他:

回来。

回到你诞生的地方。

回到你命运开始的地方。

回到那个将你遗弃但又无法忘记你的地方。

小骑士没有犹豫。

他纵身一跃,跳进了那口古井,跳进了那绝对的黑暗,跳进了通往圣巢王国的深渊。萤火虫灯在他手中摇晃着,那些微小的生命发出惊恐的荧光,但那光芒很快就被黑暗吞没,就像一滴水珠落进无边的大海。

下坠。

无尽的下坠。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空间在这里失去了边界,就连存在本身都变得模糊不清。小骑士在黑暗中坠落,他感觉不到风,感觉不到重力,感觉不到任何能够证明他仍然活着的东西。他只是在坠落,不断地坠落,仿佛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他全部的存在。

但在某个无法被确定的瞬间,在某个既可能是一秒钟也可能是一万年的时刻,他看见了光。

那是破碎的光,是扭曲的光,是从记忆深处渗透出来的光。那些光芒在黑暗中闪烁,形成一幅又一幅支离破碎的画面:

一座白色的宫殿,在阳光下闪耀着圣洁的光辉。

一位身披长袍的国王,站在高处俯瞰着他的王国。

一群欢呼的虫子,在繁华的街道上来来往往。

一场盛大的庆典,整个王国都沉浸在欢乐之中。

然后那些画面开始崩塌,开始扭曲。

白色的宫殿被橙色的液体侵蚀,墙壁开始剥落,光辉黯淡下去。

国王的身影消失在虚无之中,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虫子们的欢呼变成了痛苦的尖叫,他们的眼睛变成了可怕的橙色。

庆典变成了屠杀,街道上流淌着橙色的液体。

小骑士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些画面,想要抓住那些正在消逝的记忆,但他的手指只是穿过了虚无。那些画面不是真实的,它们只是残留在这个空间中的回声,是被时间遗忘在角落里的幻影,是那些已经死去的事物最后的哀鸣。

然后,在所有的光芒都熄灭之后,在黑暗重新占据一切之后,他听见了一个声音。

那是一个低语,是一个呼唤,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它在他的意识深处回响,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他的耳边:

回来……回来……虚空之子……回到我身边……

小骑士无法分辨那是谁的声音。那声音既像是母亲在呼唤走失的孩子,又像是神明在召唤迷途的信徒,还像是深渊本身在呼唤它失散的碎片。但无论那是什么,那声音都充满了某种深沉的悲伤,某种无法被抚慰的哀痛,某种跨越了生死界限的执念。

坠落还在继续,但小骑士知道,它即将结束。

在黑暗的尽头,在虚无的底部,在这条通往地狱的道路的终点,圣巢王国正在等待着他。那个曾经辉煌但如今只剩废墟的王国,那个被瘟疫侵蚀但仍然顽强存在着的王国,那个将会成为他战场、他坟墓、或者他救赎的王国。

萤火虫灯的光芒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那些被囚禁的生命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它们疯狂地发光,将黑暗撕开一道细微的裂缝。透过那道裂缝,小骑士看见了地面——那是由古老石砖铺成的地面,上面布满了青苔和裂纹,证明着无数个世纪的沉默守望。

然后,他降落了。

那不是一次剧烈的碰撞,而是一种温柔的、几乎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手臂接住的感觉。小骑士的双脚稳稳地踩在石砖上,萤火虫灯在他手中轻轻摇晃,那些被惊吓的生命终于平静下来,恢复了它们惯常的、如同呼吸般有节奏的闪烁。

他站在那里,抬起头,试图看清楚那个他刚刚坠落下来的深井,但那里只有绝对的黑暗,黑暗得就像他从未从那里来过,就像那口井根本不存在,就像整个德特茅斯和埃尔德巴格的小屋都只是一场即将被遗忘的梦境。

他转过身,举起萤火虫灯,让那微弱的光芒照亮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天花板高得几乎看不见边际,只能依稀看见悬挂在上方的钟乳石,那些钟乳石像是时间本身凝固后的眼泪,在萤火虫灯的照耀下闪烁着湿润的光泽。四周的墙壁是由巨大的石块堆砌而成的,那些石块之间的缝隙中生长着某种发出微弱蓝光的苔藓,它们的光芒虽然暗淡,却足以让这个地下空间不至于完全陷入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带着霉菌和腐朽气息的味道,那是被封闭了太久太久的空间特有的气味,是时间在密闭容器中发酵后产生的独特气息。还有别的气味——一种甜腻的、让人本能地感到不安的气味,像是某种生物在腐败过程中释放出的气息,又像是某种疾病的味道。

这里就是遗忘十字路口。

这个名字本身就充满了某种诗意的悲伤,仿佛它不仅仅是一个地理位置,而是一种状态,一种被时间和记忆共同抛弃的存在方式。在圣巢王国繁荣的时代,这里曾经是整个地下世界的交通枢纽,无数条道路在这里交汇,无数个旅人在这里停留。

但现在,那些指示牌大多已经倒塌,残存的几块上面的文字也早已被侵蚀得面目全非,就像一个失忆的老人,连自己曾经去过哪里都无法记起。

小骑士开始向前走。

他的脚步在石砖上发出轻微的回响,那回响在空旷的空间中被无限放大,变成了某种怪异的、仿佛有无数个看不见的存在在跟随着他的声音。道路向前延伸,时而上升,时而下降,时而分叉成好几条通道,那些通道通向不同的方向,通向不同的命运。

但小骑士似乎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的步伐从未犹豫,仿佛有某种本能在指引着他,告诉他哪条路是正确的,哪个方向是他应该前进的。

然后,他听见了声音。

那是一种奇怪的声音,既像是某种生物在爬行时发出的摩擦声,又像是某种古老的机械装置在运转时发出的咔嚓声。那声音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伴随着一种沉重的、充满了恶意的气息。

小骑士停下脚步。

他缓缓地将背后的骨钉抽出来,那把武器在他手中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虽然瘦小,却散发出一种坚定而锋利的气息。他将萤火虫灯举得更高一些,让光芒照得更远,试图看清楚黑暗中正在接近的是什么东西。

从黑暗中出现的,是一只爬行者。

那曾经是一只普通的虫子,一只或许在圣巢繁荣时期过着平静生活的居民,一只或许拥有家庭、朋友和梦想的生命。但现在,它已经不再是它自己。

它的身体肿胀变形,外壳上布满了诡异的橙色纹路,那些纹路像是某种疯狂的涂鸦,又像是某种禁忌的符文,在萤火虫灯的照耀下闪烁着不祥的光芒。它的眼睛——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眼睛的话——发出明亮的橙色光芒,那光芒中没有任何智慧或情感,只有纯粹的、原始的、被某种更高存在操纵的空洞。

它的嘴巴微微张开,有橙色的液体从中缓缓流出,滴落在地面上,发出嘶嘶的腐蚀声。那液体接触到石砖的地方冒出细微的烟雾,留下暗色的痕迹,证明着它的腐蚀性和危险性。

它看见了小骑士。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那个操纵着它的存在看见了小骑士。

爬行者突然加快了速度,它的身体在地面上扭动着,六条腿快速地交替移动,朝着小骑士冲了过来,发出一种尖锐的、充满了病态的嘶鸣。那声音刺耳得让人想要捂住耳朵,像是金属在玻璃上刮擦时产生的噪音,像是某种痛苦的表达,又像是某种扭曲的欢愉。

小骑士没有退缩。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握紧手中的骨钉,让自己的身体微微下沉,进入一个更加稳定、更加有利于战斗的姿态。他的黑色空洞凝视着那只冲来的感染生物,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近乎机械的冷静。

当爬行者冲到距离他只有一个身位的距离时,小骑士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几乎难以捕捉,像是一道白色的闪电突然在黑暗中划过。骨钉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那是一个完美的斩击,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没有任何浪费的力量,每一分能量都被精确地运用到了最需要的地方。

骨钉的尖端精准地刺入了爬行者的身体。

那只被感染的虫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那声音听起来既像是痛苦的表达,又像是某种解脱,仿佛在它那被侵蚀的意识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对痛苦的感知,还保留着一点对死亡的理解。它的身体在半空中僵住,所有的动作都在瞬间停止,就像是某个运转的机器突然被切断了电源。

然后,它缓缓地、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的线偶一样瘫软下来。

从它身体中流出的不是普通的血液,而是那种诡异的橙色液体——那就是感染的实质,是瘟疫的物质形态,是辐光意志在现实世界的显现。那液体在地面上扩散,形成一小摊发着不祥光芒的水洼。

但在那橙色液体之下,还有别的东西。

那是纯粹的、深邃的、如同夜晚本身凝聚而成的黑色物质。

那是虚空。

小骑士看着那摊黑色的物质在地面上缓缓扩散,然后逐渐消散,就像雾气在阳光下蒸发,就像梦境在清醒时分解,就像所有那些短暂存在但注定会消失的事物。那黑色在橙色的侵蚀下显得如此脆弱,如此无力,如此易于被摧毁。

但与此同时,那黑色又显得如此纯粹,如此深邃,如此不可被真正理解。

小骑士凝视着那些消散的虚空,在他那空洞的存在深处,是否产生了某种共鸣?是否感受到了某种联系?是否意识到自己与那些黑色物质之间存在着某种根本的、本质的联系?

我们无从得知。

因为小骑士没有表现出任何情感,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杀戮的愧疚。他只是平静地将骨钉收回,抖落上面残留的橙色液体,然后继续向前走。

因为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在这个被瘟疫吞噬的王国中,这样的遭遇将会不断重复。那些曾经是同类的生命如今都变成了必须被清除的障碍,那些曾经拥有名字、拥有故事、拥有梦想的虫子如今都只是行走的尸体,都只是辐光意志的傀儡,都只是阻挡在他前进道路上的敌人。

小骑士继续前行,穿过一条又一条通道,经过一个又一个曾经熙熙攘攘但如今只剩死寂的交叉路口。

他遇见了更多的感染生物。

飞虫在空中盘旋,它们那曾经精致的翅膀如今变得残破不堪,布满了橙色的纹路和腐蚀的痕迹,却仍然能够支撑着它们那肿胀的、不成比例的身体。它们从上方俯冲下来,试图用尖锐的口器刺穿小骑士的外壳,但每一次都被骨钉精准地击落,每一次都在半空中化作橙色的液体和黑色的烟雾。

蜗牛爬行在墙壁上,它们背负着比身体大得多的外壳,那些外壳沉重得让它们的移动变得极其缓慢,但它们仍然坚持着,每移动一步都会留下橙色液体的痕迹,在墙壁上形成诡异的轨迹。它们会从高处落下,试图用那沉重的外壳压碎下方的入侵者,但小骑士总能在恰当的时刻闪开,让那些笨重的躯体砸在空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还有那些不知名的、形状诡异的、似乎是被瘟疫扭曲得完全失去了原本样貌的生物。它们在黑暗中游荡,发出令人不安的声音——有时是低沉的呻吟,有时是尖锐的嘶鸣,有时是某种听起来像是在重复着什么话语但又完全无法理解的喃喃自语。

小骑士一一击败了它们。

他的骨钉在空气中舞动,每一次挥动都精准而致命,每一次碰撞都发出清脆的金属交鸣声。他像是一个沉默的死神,在这个被遗忘的地下世界中收割着那些早已失去灵魂的躯壳。

但与此同时,他也在被这个世界改变着。

那些战斗的经验在他的身体中积累,那些敌人的攻击方式在他的本能中刻下印记。他变得更加熟练,闪避变得更加及时,攻击变得更加精准。他开始理解这个世界的节奏,理解感染生物的行动模式,理解如何在最小的消耗下取得最大的效果。

他在适应,在进化,在成为这个黑暗王国真正的一部分。

时间在这个地下世界中失去了意义。

小骑士不知道自己在遗忘十字路口中游荡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几天,又或者仅仅是几分钟。但对他来说这并不重要。他只是在前进,在战斗,在寻找,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械装置,忠实地执行着某个写在他存在最深处的命令。

他发现了一些被遗弃的物品:生锈的武器,破碎的面具,写满了难以辨认文字的笔记。每一件物品都在讲述着一个故事,讲述着某个曾经在这里生活或者死去的生命。

他还发现了一些墙壁上的雕刻,那些雕刻描绘着圣巢王国的历史:苍白之王的降临、白色宫殿的建立、各个部族的臣服、泪水之城的繁荣。但那些雕刻大多已经残缺不全,被时间和湿气侵蚀得面目全非,就像一本被撕毁的历史书,只剩下零星的章节来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在探索的过程中,小骑士渐渐感受到了这个王国的规模。

遗忘十字路口不是一个小地方,它延伸得很远很远,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有无数条通道向四面八方延伸。有些通道通向更深的黑暗,有些通道通向更高的平台,还有些通道似乎通向某些被特意封闭起来的区域,那些区域的入口用巨大的石门堵住,门上刻着警告的符号。

小骑士明白,圣巢王国远比他想象的要庞大,要复杂,要充满秘密。

而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只是这个巨大地下世界的入口,只是冰山露出水面的那一小部分,只是漫长旅程真正的开始。

在他的内心深处——如果他拥有内心的话——那个召唤依然在持续,依然在指引,依然在用那种既温柔又残酷的方式告诉他:

继续前进。

继续深入。

继续探索这个被遗忘的王国,直到找到答案,直到完成使命,直到抵达那个命运注定的终点。

小骑士握紧了手中的骨钉,举起了那盏萤火虫灯,然后继续向着黑暗深处走去。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遗忘十字路口的迷宫中,只留下一串渐渐变淡的脚步声,和那些被他击败的感染生物留下的橙色痕迹。

而在他身后,在那个他刚刚降落的古井上方,在遥远的地表世界,德特茅斯村庄依然笼罩在风雪之中。

埃尔德巴格坐在他的摇椅上,凝视着壁炉中跳动的火焰,喃喃自语着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话语。

又一个旅人进入了圣巢。

又一个生命踏上了那条通往未知的道路。

又一个故事开始了它的篇章。

而这个故事会如何结束,是悲剧还是救赎,是毁灭还是重生,没有人知道。

只有时间,只有命运,只有那个沉睡在黑暗深处的真相,才能给出最终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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