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虚空的利用
小骑士离开深渊入口后，在圣巢的通道中继续前行。
他的心中仍然回响着刚才见证的历史——深渊灯塔的建造，沃姆对虚空的研究，那个光明与黑暗对立的象征。
深渊灯塔是一个转折点。
在那之前，虚空只是一个未知的、危险的、需要被防范的力量。
但在灯塔建成之后，沃姆开始真正理解虚空，开始看到它的可能性，开始思考如何将这种原始的黑暗力量转化为可以服务于王国的工具。
小骑士需要见证那个转化的过程——沃姆如何将深渊中学到的知识应用到实践中，如何在白色宫殿的秘密密室中创造出各种虚空造物，如何让虚空从理论研究变成实际应用。
这不只是技术的进步，更是沃姆思想的转变。
从最初对虚空的谨慎和敬畏，到逐渐习惯使用虚空，到最终完全依赖虚空作为解决问题的手段。
这个转变的过程，就是通向容器计划的道路。
小骑士向着古老盆地的方向前进，向着白色宫殿曾经所在的地方。
虽然宫殿本身已经消失，进入了异空间，但那个区域仍然残留着大量的记忆痕迹。
特别是宫殿的地下区域——那些隐藏的密室，那些秘密的工坊，那些只有沃姆和极少数信任者知道的空间。
小骑士在古老盆地的废墟中仔细搜寻。
这里曾经是王国的心脏，是权力的中心，是沃姆统治的象征。
但现在只剩下破碎的基座和残存的柱子，证明着曾经的辉煌。
小骑士能够感受到这里残留的强大能量——那是白色宫殿留下的痕迹，是沃姆力量的回响，是无数重要历史事件沉淀下来的记忆。
他沿着盆地的边缘行走，梦之钉在手中轻轻震动，像是在感应某种特殊的频率。
终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小骑士发现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裂缝。
那裂缝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被精心设计的入口——只有知道它存在的人才能找到。
小骑士挤过裂缝，发现后面是一条向下的通道。
通道的墙壁最初是粗糙的岩石，但随着深入，逐渐变得精致，从自然的洞穴转变为人工雕琢的通道。
墙壁变成了打磨光滑的大理石，天花板出现了精美的雕刻，地面铺设着平整的石板。
这是白色宫殿的地下延伸，是即使宫殿主体消失后仍然存在的部分。
通道蜿蜒向下，延伸了很长一段距离。
小骑士注意到，通道的墙壁上每隔一段就有符文——那些符文既是照明装置，也是某种防护机制。
虽然现在大部分已经失效，但仍然能看出当初设计的精密和谨慎。
这说明沃姆非常重视这个区域的保密性。
他不希望任何未经授权的人进入，不希望地下密室的秘密被外界知晓。
终于，通道的尽头出现了一扇厚重的金属门。
门上刻着复杂的符文网络——那些符文交织成一个精密的封印系统，曾经需要特定的密码或沃姆本人的授权才能打开。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沃姆的离开，随着白色宫殿的消失，封印的能量已经耗尽。
符文暗淡无光，门上出现了细微的裂缝。
小骑士用骨钉轻轻敲击门的边缘，找到了最薄弱的点，然后用力推动。
门发出沉重的摩擦声，缓缓打开。
一股陈腐的空气涌出——那是长期封闭空间的气味，混合着金属、石材、还有某种难以描述的、属于虚空的气息。
小骑士走进门内，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规模远超小骑士的想象。
整个空间被精心规划，分为多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明确的功能划分。
天花板高达数十米，由巨大的石柱支撑。每根柱子都雕刻着精美的图案——那些图案描绘着秩序战胜混沌、光明驱散黑暗的主题。
地面由纯白的大理石铺设，即使经过漫长岁月仍然保持着光洁。
整个密室的布局体现着沃姆对完美秩序的追求——每个区域都有明确的边界，每个工具都有固定的位置，每条通道都笔直而精确。
小骑士缓步走入密室，开始观察各个区域。
最靠近入口的是一个巨大的储藏区。
那里陈列着数十个精致的模具，每个模具都是虫子的形状，但尺寸和细节各不相同。
有些模具是战士的姿态，手持武器，摆出战斗姿势。
有些模具是仆从的形态,双手下垂,呈现恭敬的站立姿态。
有些模具的形状更加奇特,多臂多足,显然是为特殊功能设计的。
每个模具都被精心制作,表面光滑如镜,细节精确到每一根肢体的关节、每一片铠甲的纹理。
这些不是粗糙的实验品,而是经过反复设计和测试的成品模具,是工业化生产虚空造物的基础。
小骑士走近其中一个模具——那是风雅守卫的模具。
模具的设计优雅而威严,每一个细节都体现着沃姆的美学追求。
这不只是功能性的造物,更是艺术品,是沃姆理想中完美守卫的具现。
在储藏区的另一侧,摆放着大量的白色铠甲片。
这些铠甲片整齐地排列在架子上,按照身体部位分类——头盔、胸甲、臂甲、腿甲、手甲。
每一片都经过精心打磨,表面刻着细微的符文。
小骑士拿起一片铠甲,仔细观察。
铠甲的材质特殊,不是普通的金属,而是某种混合物——金属、水晶粉末、还有某种小骑士无法辨认的物质。
这种混合材质既坚固又轻盈,既能够承受物理攻击,又能够约束和隔离虚空。
更重要的是,铠甲上的符文不是简单的装饰。
小骑士能够感受到,那些符文蕴含着某种力量——是沃姆的意志,是秩序的体现,是对虚空的约束。
这些铠甲不只是防护装备,更是容器,是将无形的虚空转化为有形造物的关键。
小骑士继续向密室深处前进,来到了第二个区域——工作坊。
这里的设备更加复杂和精密。
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工作台,表面由纯白的大理石制成,光滑得几乎没有任何瑕疵。
工作台周围摆放着各种工具——精细的雕刻刀、测量用的水晶仪器、加热和冷却装置、以及一些小骑士无法理解用途的复杂机械。
工作台的一侧是一个特殊的装置——那是虚空提取和储存系统。
系统由多个密封的水晶容器组成,每个容器都通过精密的管道相互连接。
容器内储存着从深渊采集来的虚空物质,被水晶的能量隔离和稳定。
管道上有复杂的阀门和控制装置,可以精确地控制虚空物质的流量和输送。
整个系统展现出惊人的工程技术水平——这不是简单的存储,而是主动的控制和管理。
小骑士注意到,即使经过漫长岁月,系统仍然部分运作着。
水晶容器内微弱的黑色波动证明仍有少量虚空物质被保存。
这说明沃姆的设计非常成功,能够长期稳定地储存这种本质上不稳定的物质。
工作台上散落着大量的笔记和设计图纸。
纸张已经泛黄,边缘有些破损,但文字仍然清晰可辨。
小骑士翻阅着这些笔记,看到了沃姆详细的研究记录:
第一百二十三次实验:虚空物质在纯水晶容器中保持稳定达三十七小时,然后开始波动。结论:需要持续的能量供应来维持稳定。
第一百五十次实验:在铠甲中加入水晶粉末,稳定性显着提高。虚空造物运作时间延长至七天。仍需改进。
第一百八十九次实验:成功。通过在铠甲上刻画意志符文,可以长期稳定虚空形态。造物可以持续运作数月甚至数年。
关键发现:虚空本身没有形态,但可以被强大的意志塑形。我的意志,编码在符文中,成为约束虚空的力量。
推论:虚空造物的稳定性直接取决于施加在其上的意志强度。我的意志越强,造物越稳定。
这些笔记展现了沃姆研究的艰辛过程——无数次的失败,不断的调整,最终的突破。
这不是偶然的成功,而是系统化研究的成果。
小骑士继续向前,来到了第三个区域——实验室。
这里的氛围更加严肃和科学。
墙壁上挂着详细的图表,记录着各种虚空造物的性能数据。
测试台上有各种被部分拆解的造物残骸,旁边标注着分析和改进建议。
小骑士看到一个特别的展示柜,里面陈列着虚空造物的进化史。
最早的版本粗糙而不稳定——铠甲简陋,形态模糊,显然只能维持很短时间。
中期的版本开始改进——铠甲更精致,形态更清晰,但仍有明显的缺陷。
最新的版本几乎完美——铠甲优雅,形态稳定,细节精确。
这个展示柜像是一个进步的见证,展现着沃姆如何一步步掌握虚空塑形的技术。
但小骑士注意到一个细节——随着技术的进步,沃姆对虚空的态度也在改变。
早期的笔记充满谨慎和敬畏:虚空是危险的力量,必须极其小心。
中期的笔记开始自信:我已经理解虚空的规律,可以较为安全地使用它。
后期的笔记则显得随意:虚空造物的生产流程已经标准化,可以批量制造。
这种态度的转变是危险的信号。
沃姆从敬畏虚空,到理解虚空,最终到习惯虚空,甚至依赖虚空。
当虚空从危险的力量便利的工具,沃姆就失去了最初的谨慎。
这会让他在面对更大的挑战时——比如瘟疫——更容易再次求助于虚空,更容易做出极端的决定。
小骑士来到密室的中央区域——那里有一个特别的工作台,比其他所有设备都大,都精致。
工作台上放置着一个完整的风雅守卫模具,旁边是一套完整的白色铠甲,还有各种制造工具整齐排列。
这显然是主要的生产工作站,是沃姆创造虚空造物的核心区域。
在工作台旁边,有一块巨大的石板,上面刻着详细的制造流程说明:
风雅守卫制造流程(标准版第五次修订)
步骤一:准备——检查模具完整性,确认所有铠甲片无损,准备核心水晶。
步骤二:提取——从储存系统提取精确量的虚空物质(标准量:三单位),使用意志力约束其形态。
步骤三:注入——将虚空物质缓慢注入模具,确保均匀分布,避免产生空隙或过度堆积。
步骤四:塑形——在虚空物质完全填充模具后,施加塑形意志,持续三十分钟,确保形态稳定。
步骤五:封装——按照顺序覆盖铠甲片:先躯干,再四肢,最后头部。每片铠甲需要与虚空完美贴合。
步骤六:核心——在胸口位置镶嵌核心水晶,编码基本指令:服从、守卫、巡逻、战斗。
步骤七:激活——输入启动指令,检查造物响应,测试基本功能。
步骤八:调试——微调造物行为,确保动作流畅,反应及时,完全符合设计标准。
注意事项:整个过程必须在高度专注状态下进行。任何意志的动摇都可能导致虚空失控。
这个流程说明非常详细,像是工业生产的操作手册。
这证明沃姆不只是进行个别实验,而是建立了系统化的生产流程,可以重复、稳定地制造虚空造物。
小骑士将梦之钉触碰工作台。
瞬间,世界再次转换。
当小骑士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仍然在密室中——但这是过去的密室,是沃姆正在工作的时刻。
密室充满了活动和能量。
数十个水晶灯照亮整个空间,让每个角落都清晰可见。
沃姆站在中央工作台前,全神贯注地操作着。
他身穿简单但精致的长袍,双手稳定而精确,眼神专注而深邃。
在他周围,摆放着所有必要的材料和工具——模具、铠甲、水晶、还有一个打开的虚空储存容器。
白色夫人站在工作台不远处,静静地观察。
她的表情复杂——有担忧,有好奇,还有某种深深的不安。
你确定要继续吗?白色夫人问,声音轻柔但带着明显的关切,虚空造物的数量已经很多了。守卫、仆从、维护者——宫殿的各个角落都有它们。
还不够,沃姆说,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王国在扩张,宫殿在扩建,需要更多的守护力量。
而且,沃姆继续说,我在不断完善技术。每一次创造都是学习的机会,都能让我更深入地理解虚空。
他小心地从储存容器中提取出一团虚空物质。
虚空在他手中波动,像是活着的黑色雾气,不断试图逃脱或扩散。
但沃姆的意志像无形的容器,牢牢地约束着它,让它保持在控制范围内。
沃姆对白色夫人说,虚空本身是混沌的,无序的,充满破坏性的。但在强大意志的约束下,它可以被塑形,可以被引导,可以变成有用的工具。
这就是智慧的力量,沃姆说,声音中带着某种哲学性的思考,将混沌转化为秩序,将破坏转化为建设,将无用转化为有用。
他将虚空物质引导进模具中。
黑色的物质流动着,像水一样填充模具的每一个空隙。
但与水不同,虚空物质似乎有某种抗拒——它不愿意被约束在固定的形状中,不愿意从无形变成有形。
沃姆的额头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这不是体力劳动的疲劳,而是精神集中的代价。
塑形虚空需要持续的、强大的意志力——任何一刻的分心或动摇,都可能导致虚空失控。
让混沌变成秩序,沃姆低声说,像是在对虚空说话,又像是在提醒自己,接受形态,接受目的,接受意义。
虚空物质逐渐平静下来,波动减弱,开始真正填充模具。
当最后一丝虚空进入模具时,沃姆松了一口气。
第一步完成,他说,现在是关键——封装。
他开始将白色铠甲片一片片地覆盖在虚空形体上。
每一片铠甲都必须精确地贴合,就像拼图一样完美契合。
随着铠甲的覆盖,虚空开始稳定。
那些刻在铠甲上的符文开始发光,释放出微弱的白色光芒。
光芒与虚空接触,产生了某种反应——虚空被进一步约束,被固定在铠甲限定的空间内,无法逃脱或扩散。
沃姆继续工作,他的动作虽然精确,但也透露出某种熟练——
这显然不是他第一次进行这个过程,甚至不是第十次或第二十次。
他已经创造了足够多的虚空造物,以至于整个流程对他来说已经变成了routine,变成了可以相对轻松完成的任务。
这种熟练本身就是一个警示。
当危险的行为变成routine,当非凡的创造变成日常操作,人就会失去警惕,失去敬畏。
最终,所有的铠甲片都被安装完毕。
一个完整的风雅守卫形体出现在工作台上——身披白色铠甲,姿态优雅,静静地着。
从外表看,它完全像一个真正的虫子守卫,精致而威严。
但小骑士能够感受到——在那白色外壳下,蕴藏着与他自己相同的本质。
虚空。
黑暗。
无。
最后一步,沃姆说,拿起一块特殊的水晶。
那水晶不是普通的发光水晶,而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核心水晶。
水晶内部刻画着复杂的符文网络——那些符文就是虚空造物的,是指令系统,是让无意识的虚空能够执行特定任务的关键。
沃姆将水晶小心地镶嵌在守卫的胸口位置。
水晶与铠甲完美契合,像是本就属于那里。
然后,沃姆将双手放在守卫的头部,闭上眼睛。
他在输入最后的、最关键的东西——启动意志。
这不是简单的开关,而是赋予造物的时刻。
沃姆的意志通过接触传递进虚空造物,激活核心水晶,启动符文系统,让整个构造真正运作起来。
片刻后,沃姆睁开眼睛,退后一步。
苏醒吧,我的造物,他说,以你被赋予的目的存在。
守卫的胸口水晶开始发光。
微弱的白光从核心扩散,流经整个身体。
然后,守卫的——头盔上的两个空洞——亮起了同样的白光。
它开始移动。
首先是手指的轻微颤动,然后是肢体的伸展,最后是整个身体的坐起。
动作流畅而自然,没有任何机械或僵硬的感觉。
风雅守卫站起身,转向沃姆,单膝跪下,低头表示服从。
整个过程无声而优雅,完全符合这个称号。
很好,沃姆满意地说,展示你的功能。
守卫站起身,开始执行预设的行为模式。
它拔出配备的骨钉,摆出标准的战斗姿态。
它沿着工作台周围巡逻,眼睛扫视每个角落,像是在搜索可能的威胁。
它返回沃姆面前,再次跪下,等待新的指令。
所有动作都完美,都精确,都符合设计。
完美的仆从,沃姆说,声音中带着成就感,忠诚、高效、永不疲倦、永不质疑。
白色夫人走近守卫,仔细观察。
它看起来像是活着的,她说,但它真的只是工具吗?
当然,沃姆说,它没有真正的意识,没有自己的想法或欲望。它只是执行我编码的指令,就像水车执行水流的力量一样。
但是,白色夫人指出,水车不会移动,不会战斗,不会看起来像有生命。这个守卫……它太像真正的生物了。
那只是表象,沃姆说,外形的相似不意味着本质的相同。这个守卫可以完美模仿生命的行为,但它内在是空的,是虚无。
它没有恐惧,没有快乐,没有痛苦,没有任何主观体验,沃姆继续说,它存在,但它不。
白色夫人仍然显得不安,但她没有继续争辩。
梦境继续展开,时间快速流逝。
小骑士看到,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沃姆创造了越来越多的虚空造物。
风雅守卫的数量增加到数十个,它们被部署在白色宫殿的各个关键位置——入口、走廊、重要房间、宝库。
但沃姆没有止步于守卫。
小骑士看到他开始创造功能更多样化的虚空造物。
在密室的一个角落,沃姆正在制造收藏家。
这个造物的设计更加复杂——它有多条手臂,每条手臂都能够精巧地操作物品。
它的更加复杂,能够评估和判断物品的价值。
它的核心水晶编码着更高级的指令——不只是简单的或,而是复杂的评估、收集、分类、保存。
这是我的杰作之一,沃姆对前来视察的五骑士说,一个专门的收藏者,能够识别和保存王国的珍贵文物。
为什么需要这个?海格默问,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我们不是有专门的管理员吗?
管理员会死亡,会腐化,会遗忘,沃姆说,但收藏家不会。它可以永久地、忠实地执行保存文物的任务,确保王国的历史不会丢失。
德莱雅观察着收藏家,她的智慧让她察觉到某些深层的问题:
但是,陛下,这不会让我们过度依赖虚空造物吗?如果越来越多的职责由它们承担,真正的居民会失去工作,失去意义。
沃姆停顿了一下,这个问题显然触及了某个敏感点。
虚空造物只承担那些重复性的、危险的、或需要永久持续的任务,沃姆说,它们解放了居民,让居民能够从事更有创造性、更有意义的工作。
这不是替代,而是补充,沃姆强调,王国的核心仍然是居民,虚空造物只是在背后提供支持。
但奥格瑞姆直接地说出了他的不安:
我不喜欢它们。它们看起来像我们,动作像我们,但它们是空的。站在它们旁边,我能感觉到那种虚无,那种不对劲。
你的感觉是对的,沃姆承认,它们确实是虚无的。但正因为如此,它们是安全的。它们没有野心,没有欲望,不会背叛,不会腐化。
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中,沃姆说,虚空造物是少数几个完全可以信任的存在。
五骑士没有再说什么,但小骑士能够感受到他们内心的疑虑并没有完全消除。
梦境展示了更多沃姆的创造。
小骑士看到各种不同功能的虚空造物被制造出来:
维护者——专门负责清洁和修理宫殿,它们的手臂灵活,能够处理精细的修复工作。
搬运者——负责运输重物,它们的力量巨大,能够轻松搬运普通虫子无法移动的巨石或设备。
记录者——负责记录和保存信息,它们能够事件并将信息储存在核心水晶中。
每一种造物都被精心设计,都有明确的功能定位,都完美执行被赋予的任务。
虚空从深渊中被提取的原始物质,逐渐变成了王国运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但所有这些造物都被严格限制在白色宫殿的范围内。
小骑士看到,沃姆制定了严格的规则:
虚空造物不得离开宫殿。
虚空造物不得与普通居民接触。
虚空造物的存在必须保密,只有最高层的信任者才能知晓。
这些规则体现了沃姆的谨慎——他知道虚空造物如果被广泛知晓,会引起恐慌和质疑。
居民们会害怕这些空洞的、类人的造物。
他们会质疑国王使用什么样的力量。
他们会担心虚空造物是否安全,是否可能失控。
所以沃姆选择保密,让虚空造物只在不被看见的地方工作,只在宫殿的隐秘角落存在。
梦境展示了一个特别的场景。
那是在深夜,宫殿中大多数居民都已入睡。
白色夫人独自来到地下密室,她显然有话要说。
沃姆正在调整一个新造物的设计,看到白色夫人进来,他停下了工作。
怎么了?他问。
我们需要谈谈虚空的事情,白色夫人说,她的表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严肃。
又是这个话题,沃姆轻叹一声,但还是认真地说,好,我们谈。
白色夫人走到密室中央,环顾四周——那些整齐排列的模具,那些储存虚空的容器,那些已完成的造物残骸。
看看这一切,她说,你建造了一整个地下工厂,专门用来制造虚空造物。这已经不是小规模的实验,而是系统化的生产。
王国需要它们,沃姆说,需要可靠的守护者,需要永不停歇的维护者,需要能够长期保存历史的收藏者。
但代价是什么?白色夫人问,你没有注意到吗?你在越来越多地使用虚空,越来越依赖它的便利。
最初,你说虚空是应对辐光威胁的预防措施,白色夫人继续说,但现在,你在用它创造守卫、仆从、工具。这已经超出了最初的目的。
沃姆沉默了片刻,然后承认:
是的,应用范围确实扩大了。但这不是坏事——这证明虚空是有价值的资源,是能够造福王国的力量。
造福?白色夫人的声音提高了一些,还是让你更容易控制一切?
这些虚空造物完全服从你,从不质疑,从不反抗,白色夫人说,它们是完美的仆从——对你来说。
但这也意味着,她继续说,你在创造一个没有人性、没有自由意志、完全按照你的意愿运作的系统。
我建立王国,是希望创造一个让居民能够自由生活、能够追求幸福的地方,白色夫人说,声音中充满情感,不是创造一个由虚空造物和绝对秩序控制的机器。
沃姆认真地听着,他的表情复杂——有防御,有思考,也有某种他不愿承认的认同。
你说得对,他最终说,也许我确实过度使用虚空了。
也许我确实在追求一种过于完美的控制,沃姆继续说,也许我确实需要更多地信任真正的生命,而不是依赖虚空造物。
他环顾密室,看着自己的创造:
我会停止创造新类型的虚空造物,沃姆承诺,现有的这些已经足够。我不会让虚空造物的数量和功能继续扩张。
而且我保证,沃姆说,转向白色夫人,虚空永远只是工具,永远不会成为王国的主体。王国的核心是居民——有意识、有情感、有自由的居民。
虚空只是辅助,只是在背后默默支持,而不是站在前台,沃姆说,这个界限,我会严格遵守。
白色夫人看着他,评估着他的真诚。
我相信你,她最终说,但请不要忘记这个承诺。
因为如果有一天,你忘记了生命的价值,白色夫人警告,忘记了自由意志的重要性,忘记了王国是家园而不是机器——
那时候,你就真的迷失了,她说,而那可能会导致比任何外部威胁都更可怕的后果。
沃姆郑重地点头:
我不会忘记。这是我的誓言。
但小骑士知道,沃姆最终还是忘记了。
当瘟疫爆发时,当王国面临崩溃时,当绝望占据他的心智时——
他会再次转向虚空。
不是创造仆从,而是创造容器。
不是为了便利,而是为了拯救。
但那时,他会完全忘记白色夫人的警告,会完全忘记生命的价值,会将无数虚空生命当作材料和资源,只为了找到那个的容器。
他会在深渊孕育无数容器,会冷酷地测试它们,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失败品。
他会忘记,那些容器也许没有完整的意识,但它们仍然是存在,仍然有某种形式的体验,仍然不应该被如此对待。
梦境开始消散。
小骑士最后看到的,是沃姆和白色夫人一起离开密室,关上那扇厚重的门。
门后,虚空造物们静静地站立,等待下一次被召唤。
它们看起来如此无害,如此实用,如此完美。
但它们也是警告——
警告着过度控制的危险。
警告着将生命工具化的后果。
警告着沃姆正在走上的道路。
警告着容器计划的前奏。
小骑士睁开眼睛,重新回到现实中的密室。
周围仍然有一些虚空造物的残骸——当沃姆离开时,当宫殿消失时,这些造物失去了控制和维护。
白色的铠甲碎裂,虚空物质泄漏,最终回归无形。
只剩下空壳,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
小骑士缓步在残骸间行走,心中充满复杂的情感。
他自己也是虚空造物,也是被塑形、被赋予目的的存在。
但他与这些守卫和仆从不同。
他不是为了服从而被创造,而是为了封印——虽然最终失败。
正是那个,那个被抛弃的命运,给了他真正的自由。
他在外界游历,经历各种冒险,接触不同的存在,逐渐发展出真正的自我。
他不是被编码的程序,而是真正的意识。
他不是工具,而是存在。
小骑士在一个特别的残骸前停下。
那是收藏家的残骸,它的多条手臂散落在地,核心水晶已经碎裂。
但小骑士注意到一个细节——在核心水晶的碎片中,仍然储存着一些记忆痕迹。
那些是收藏家的景象,是它执行任务时记录的信息。
小骑士将梦之钉触碰碎片,最后一次进入记忆。
他看到的是收藏家的——
它在宫殿中巡逻,寻找值得收藏的物品。
它发现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小心地将其收集起来。
它将物品储存在安全的地方,确保其不会损坏。
然后它继续巡逻,继续寻找,继续收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不停歇。
这是收藏家的全部——执行任务,没有疑问,没有厌倦,没有任何主观体验。
但在记忆的最深处,小骑士感觉到一丝奇怪的东西。
那不是意识,也不是情感,而是某种更原始的东西——
一种对存在本身的模糊感知。
一种我在这里,我在做事,我在运作的基本认知。
也许,虚空造物不是完全空洞的。
也许,即使是被塑形的虚空,也会产生某种极其原始的、难以定义的。
也许,沃姆和所有人都低估了虚空的复杂性。
也许,没有什么是真正的。
这个认识让小骑士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他不会像沃姆那样,将虚空当作工具和资源。
他不会试图控制和塑形虚空。
当他最终获得虚空之心,当他团结所有虚空力量时——
他会尊重虚空的本质,会与它合作而不是支配,会成为它的代表而不是主人。
因为虚空不是工具。
虚空是存在的另一种形式,是世界的基本组成部分。
它值得被理解,被尊重,而不只是被利用。
小骑士转身,最后看了一眼密室。
这里曾经是沃姆野心和能力的展现,是他试图掌控虚空的证明。
但现在,它只是一个墓地,埋葬着无数虚空造物的残骸,见证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小骑士向出口走去,离开密室,离开这个充满记忆和警示的地方。
他已经见证了虚空利用的历史,已经理解了沃姆如何一步步习惯使用虚空,如何失去最初的敬畏和谨慎。
这些理解将指引他在未来做出不同的选择。
不重复错误。
不走同样的道路。
不让悲剧继续循环。
小骑士消失在通道的黑暗中,梦之钉微弱的光芒逐渐远去。
而密室重新陷入寂静和黑暗,只有那些虚空造物的残骸,静静地守望着过去。
守望着沃姆的野心。
守望着被利用的虚空。
守望着通向容器计划的道路。
以及最终,守望着这一切导致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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