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菅絮安一个人在房中安静的坐了良久,终是轻叹一声对着空荡荡的内室开口:“都这么久了,二哥还不打算现身吗?”
话音刚落,尉迟靖执着绢帕从屏风后缓步走出,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无辜:“为兄这不是怕弟妹心情不佳,不便见客嘛~”
尉迟靖这话刚说完菅絮安便毫不客气地丢过去一个白眼,这反倒引得尉迟靖笑意更深了些:“可要为兄给弟妹讲个笑话解闷?”
“哦?”菅絮安略感意外的一挑眉,“二哥竟还懂这个?”
“略知一二。”尉迟靖谦和一笑。
“那便说来听听?”菅絮安倒非真指望借此排解愁绪,就是纯粹的好奇如尉迟靖这般端方持重之人讲起笑话会是何等光景。
“咳咳,就是隔壁陈太傅家的公子,连考五年科举至今都未中得省元。”
菅絮安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然后呢?”
这边菅絮安听得一头雾水,而那边的尉迟靖说完后他自己反而执帕掩唇肩头微微颤动,俨然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这岂不好笑?”尉迟靖笑的缓了口气这才解释道,“陈太傅当年可是年少成名轰动京都的才子,其子竟连续五年落第!后来听闻气得一向不信鬼神的陈太傅连夜去爬青峰寺祈福,求神拜佛……”话未说完尉迟靖又自顾自低笑起来,虽仍保持着文雅仪态可细看之下眼角却已笑出了泪花。
“咳……”见菅絮安面上毫无笑意反倒一脸无奈,尉迟靖这才敛了笑意真诚发问,“弟妹可是觉得不好笑?”
菅絮安勉强扯了扯嘴角,心中暗叹:果然不该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像样的笑话来。
尉迟靖从容不迫地为自己斟了杯茶,唇角含笑:“能让弟妹展颜片刻,便是这笑话的功德了。”他话锋一转,“不过柳姨娘早间所言,弟妹准备作何打算?”
茶烟袅袅间,菅絮安指尖轻叩案几:“二哥既已听闻了此事,不妨先说说你的见解?”
“此人既能瞒过父亲与三弟混入府中必是心思缜密之辈,而且她还敢明目张胆的指使尉迟月行事,这个春露,不简单……”
“正是。”菅絮安眸光转冷,“一个逃亡在外的丫鬟竟还能遥控府中庶女兴风作浪,若说她背后无人接应,绝无可能。”
“但她们为何非要害你?”尉迟靖眉头微蹙,疑惑不解道。
【还不是因为我这身份。】菅絮安心中暗叹,面上却露出同样困惑的神情:“不止是我,准确说,是你我二人!”她特意加重了最后四字道。
尉迟靖眉头皱的愈紧:“那你当真相信是柳绵给你下的毒?”
“咱们不如先说说徐嬷嬷交接之事吧。”菅絮安轻叹一声,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道。
尉迟靖听后果然一怔:“你当真愿意将徐嬷嬷交予我?”
“方才二哥也听见了,这春露已经开始借徐嬷嬷的下落大做文章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证明了春露那伙儿人还尚不知徐嬷嬷真正的下落,况且从眼下情形来看,这徐嬷嬷显然与你中毒一事关联更深。”菅絮安语带倦意地解释道。
尉迟靖略作思忖后也爽快应下:“那为兄便在此先谢过弟妹。”
菅絮安摆手道:“都是为了往后合作顺遂。”
尉迟靖温和一笑:“日后弟妹若有任何需要但说无妨,不论其他,我们总归是一家人。”
这话让菅絮安微微一怔,她侧首看去,只见尉迟靖此刻的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真挚。或许从这一刻起,他才真正将菅絮安视作家人,而不是一个合作者。菅絮安心头微暖,报以同样真诚的微笑。
“将军,您来得正好,这夫人刚生完气呢……”小桃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屋内二人俱是一惊。
尉迟靖猛地起身,竟失手碰翻了茶盏。看的菅絮安那叫一个头疼,蹙着眉急忙拍打他手臂指向里间,用口型示意他赶紧躲回屏风后。
尉迟靖看了看房门,又看看屏风,最终还是无奈妥协,耳尖泛红地快步隐入屏风之后。菅絮安看着尉迟靖通红的耳尖无奈扶额,方才鬼鬼祟祟藏得那般理直气壮,此刻倒是扭捏起来。
正当屋内忙乱之际,尉迟雄已行至卧房门前。他原本想直接推门而入的,可望着那紧闭的房门却改了主意,推门的手改作轻叩:“絮安可歇下了?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聊一聊……”
菅絮安匆忙收拾好茶盏,还理了理衣襟后方才镇定应道:“进来吧。”
尉迟雄推门而入时,菅絮安正端坐在茶案前执壶斟茶。氤氲水汽朦胧了她此刻的神情,只余一个恬静的侧影。
“这么晚过来,将军可有什么事?”菅絮安将一盏新茶推至对面,语气平和得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
尉迟雄的目光扫过案上两只茶盏,视线却在另一只杯沿未干透的水杯上微微停留,但终究没有点破。他在菅絮安对面坐下,却没有去碰那杯茶。
“月儿和明儿的事儿……”尉迟雄在菅絮安身前站定,他沉默片刻,声音低了些,“我知道,这本不该是你的责任……”
菅絮安抬眸看他,烛光下,尉迟雄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菅絮安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开口:“将军既然将孩子交给我,我自会尽心。只是有些事,还需将军明白。”
“你说。”
“今日明儿哭闹着要柳姨娘,虽是孩童习性,却也不得不防。”她斟酌着词句继续道,“孩子们年纪尚小,易受人影响。既然如今由我教养,还望将军能多给他们些时日适应。”
这话说得委婉,尉迟雄却听懂了其中的深意。他眉头微蹙:“可是有人说了什么?”
“不过是些下人的闲话,说我这个嫡母容不下庶子女。”菅絮安淡淡一笑,“我既问心无愧,便不在乎这些。只是孩子们若听多了,难免与我心生隔阂。”
尉迟雄神色微沉:“我会处置。”
“不必。”菅絮安摇头,“堵得住悠悠众口,堵不住人心。将军若信我,便让我自行处置。”
两人一时无言,夜风透过半开的窗棂,吹得烛火摇曳。
“絮安……”尉迟雄忽然唤她,声音里带着少见的迟疑,“这些年……委屈你了。”
菅絮安执壶的手微微一顿。
“我知道你嫁入尉迟府并非你所愿,也知你与柳绵……罢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他抬眼,目光深沉,“我只问你,如今可还想着离开?”
屏风后传来极轻微的衣料摩挲声,菅絮安不动声色地将茶盏轻轻一挪,盖过了那点声响。
“将军何出此言?”
“那日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尉迟雄认真注视着她,“你说这里,终究不是你的家……”
菅絮安垂下眼帘,她没想到那日与秦明玉的私语竟被他听了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轻声道,“在府中这些年,母亲待我慈爱,大嫂与我交心,便是知韫也愿与我坦诚相待……若说毫无留恋,那是假的。”
她抬起眼,迎上尉迟雄的目光:“可将军问我是否还想离开……我只能说,若有一日不得不走,还望将军成全。”
这话说得巧妙,既未肯定,也未否定。尉迟雄深深望着她,似乎想从她平静的面容下看出什么。
“我明白了。”良久,他终是起身,“夜深了,你早些歇息。”
送走尉迟雄,菅絮安看着被轻轻合上门终是长舒一口气。
尉迟靖从屏风后转出,神色复杂:“你与三弟……”
“二哥,我们眼下还是先说说徐嬷嬷的事吧……”菅絮安轻声打断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好……我明晚便安排人接手相关事宜。”尉迟靖恢复了一贯的从容道。
菅絮安点头:“务必小心。春露既然能拿徐嬷嬷做文章,定是起了疑心的。”
“放心。”尉迟靖微微一笑,行至窗边又回头道,“絮安,三弟方才的话……你当真不曾动容?”
菅絮安没有回答。
尉迟靖也不追问,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待他离去后菅絮安一直挺直的腰背终是缓缓放松下来,望着跳动的烛火独自出神。动容吗?或许有那么一瞬……但她比谁都清楚,在这深宅大院中一丝心软便可能是万劫不复。
窗外,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屋檐,朝着兰心苑的方向而去。
而此时的长春院厢房内,本该熟睡的尉迟月悄悄坐起身,从枕下取出了一张字条。借着月光,她看清了上面的字迹:“静待时机。”
她将字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唇角勾起一抹与她年龄极不相称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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