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徐逢其实被生物钟叫醒了。没想到在一个陌生环境里，以为自己在做梦，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可能是昨天一天太累了，睡到八点才忽然惊醒，抓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一边心想完蛋了一边快速穿衣服洗漱。
杜明拙依旧还在梦会周公。
徐逢犹豫了一下，只是发了条vx，就去上学了。
这一天和之前没什么区别，枯燥无聊，除了上第二节英语课的时候，钱春红狠狠瞪了一眼徐逢。
12：00
徐逢抱着桶装泡面，站在门口等隔壁班的林与堂，两个人一边撕着泡面包装一边讲话。
旁边的楼梯不断有人快速跑下楼，像饿狼一样跑去食堂抢饭。
而这边岁月静好，林与堂拔开热水壶的瓶塞，一边往两个泡面桶里倒水一边问，“你昨天干嘛去了，一晚上没回来，你都不知道，徐狗在我们班发了老大的火，说我们班期末试卷第五题错了20个人，叫把题目抄50遍，真的吓死我了……”等到林与堂倒完了伸着脖子，看向走廊尽头的年级主任办公室。
“哎，够了够了，水太多没味道。”徐逢制止了还打算倒水的林与堂，接着补充道，“别看了，他不在，今天好像小杜去处理什么事情了，一早上都不在办公室，大课间都没去，放心吧，肯定逮不到我俩吃泡面。”
林与堂用叉子搅了搅面，“这两天小杜真的快发财了，好多转到各个班的借读生，在我们这读高三，一年就是这个数。”说着腾出一只手，比划了个十。
徐逢撇了撇嘴，“没那么少吧。”
“我说的是到他口袋里的，别的另算，想什么呢，怎么可能一共这么少。”
……
新转到徐逢这个班的只有两个，期末前就转来了。班里人本来就算多，估计是塞不下了，所以钱春红这两天挺老实的，只能眼红看着办公室别的老师，笑嘻嘻地带着一个又一个转学生进班。
下午第二节课课间，徐逢刚刚要趴下睡觉，班里一阵骚乱。
大嘴巴刘浩在讲台上从后门跑进来，用气吞山河的嗓门吼着“哥们儿，最新消息！我们班要新转来一个了！”
秦世恩翻了个白眼，用方言回道：“这有什么稀奇的？”
没想到刘浩拨过秦世恩，转头向站在旁边的李芮神神秘秘地说，“李姐，是个超级大帅哥，你看了就知道了，肯定对你胃口！”
樊义拧开冰红茶的瓶盖，搭腔，“真的假的？”
“比我还帅？”秦世恩笑着开玩笑，一双眼睛却盯着李芮。
刘浩右手勾着秦世恩脖子，“咋了，不相信我？我去小杜那边上厕所的时候亲眼看到的，钱春红眼睛都笑没了，估计马上就来了，已经朝这边走了。”
樊义灌了一口水，仰着脖子看向刘浩，“等他来了，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许恩赐是英语课代表，抱了英语作业刚刚回来，坐在徐逢前桌，兴奋得和周围的女生讨论着新转来的同学，“我和你们说，特别高特别帅，我在办公室磨蹭了好一会，听说他连书都没有……”
徐逢的同桌王璇璇激动地问，“有没有对象？”
许恩赐翻了个白眼，“那我哪里知道？”
一圈女生只有徐逢脸埋在臂弯里，没有加入讨论，而周围的人声音并不小，好像无视了正在睡觉的徐逢。
旁边还有女生窃窃私语，“不知道是哪个庄的，搞不好是市区来的，先看看有没有初中和他一个学校的。”
王璇璇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不一定帅的到哪里去，秦世恩之前可是实验的校草……”
李芮在靠在樊义的桌子旁边，朝秦世恩摊开了手，秦世恩从笔袋里翻出水卡，放到李芮手心。
李芮叫了一声许恩赐，许恩赐把英语作业抱到后面，分给一堆男生，手里还提着自己的水杯。
李芮拿出小镜子，理了理刘海，掏出散粉压了压鼻子两旁，接着把镜子递给了许恩赐。
然后李芮和许恩赐手挽着手出门打水去了，这一层饮水机的方向正好是钱春红办公室的方向。
二中很奇怪，一个教室里前三排坐女生，后四排坐男生。除非有正事，不然男女互相不怎么讲话，除了李芮这个交际花会时不时下课待在后面，也很突兀，就连许恩赐也很少去教室后面。
只有李芮叫许恩赐去打水或者上厕所，她俩才会手挽着手一起从后门出去。
男生们挑挑拣拣，拿走相熟的人的作业，有的拿了一沓满教室乱扔。
徐逢的头被飞来的作业砸了一下。耳边是一水的吵闹方言，还夹杂着叫骂声。
作业是樊义扔的。
徐逢终于忍无可忍把头抬了起来，吵的脑子嗡嗡的，根本睡不着，困意全散了。
罪魁祸首已经走了，连句对不起都没有，徐逢甚至不确定，他到底知不知道发作业砸到了她。
脑仁在胀痛。
徐逢从地上拾起作业，是同桌王璇璇的。徐逢沉默了一会，把下节课要用的书从抽屉里掏了出来。
预备铃正好响了。徐逢靠窗边坐着，离里面的空调最远，温度与外面约等于一样，甚至比外面还热。
徐逢浑身湿粘，起身关窗户，打过预备铃，外面走廊已经没什么人了。徐逢慢吞吞地站起来，乘机眼神放空望向对面高一教学楼，他们考完就已经放假了，只有准高三还在补课 。
正当徐逢手指刚刚触到窗户框，还在出神发呆，外面突然出现一个人，徐逢心里一惊，以为小杜（年级主任），硬着头皮继续拉窗户。
没想到路过的人直接停下来了，徐逢定睛一看，眼前不是小杜的大肚子，是穿着校服的学生。
人很高，平视只能看到校服衣领扣子，等到她后知后觉地抬头，发现竟然是杜明拙。
杜明拙眼神淡漠，低头看着徐逢。伸出手帮徐逢开了下窗户，四根手指扒在徐逢的手上面，指甲剪的干净圆滑，小臂在使劲的时候青筋毕现，连到手背，在白得发光的皮肤上格外现眼，这个人连手泛着一股涩气。
“嘭”地一声，窗户才开了不到四分之一，就狠狠地撞上了限位器，发出巨大的声响，班级忽然安静了一瞬，教室里一半的人都扭头望过来。
外面的空气顺着十厘米的窗户，因为温差，缓缓涌入室内，酷暑午后，湿热的风带来了薄荷洗发水香气，混合着舒肤佳香皂的味道——都是昨晚在便利店现买的——燥热湿粘的暑气，与凉薄好闻的味道形成巨大反差，就像热带蝴蝶带来的飓风压境，碾过枯木一般十七岁的徐逢。
她的心忽然安定下来。
时间长的像一个世纪，但其实只是一瞬。
杜明拙面无表情地向后门走去，在外人看来，只是新来的转学生，帮未来陌生的同班同学一个微不足道的忙，甚至眼神都没停留在徐逢身上一刻。
班级在因为响声安静了一下，又恢复了吵闹。
李芮和许恩赐姗姗来迟地回来，各提着一小杯水，正好和杜明拙一起赶到后门。
杜明拙垂眼看到了两人，其中一个画着自以为好看其实拙劣的眼线，满脸都是粉盖不住的青春痘。
杜明拙脚步停了一下，却没有让的意思，率先迈步进了后门。
两人看到杜明拙脚步一停，都心中隐秘一喜。
出乎意料的是，杜明拙没让路。
许恩赐拽了一下李芮胳膊，朝她使了一个眼色，李芮却没反应，直直地看向杜明拙的脸。
不到一秒，李芮反过楞来，用和男生打趣的熟练语调，“这是新来的转学生吗，怎么一点都不绅士？都不知道让女生先走吗？”接着又装得天真地朝杜明拙笑了一下。
杜明拙眉毛都没抬一下，动作没停，像什么都没听到。
李芮面子有些挂不住，脸都笑僵了。
许恩赐见杜明拙没搭理李芮，又接着李芮的话，温温柔柔地说：“这么高冷吗？不自我介绍一下？”
“你谁啊。”杜明拙语气淡漠地甩出三个字。
许恩赐这下也有点挂不住脸了，“呃，同学我是我们班的英语课代表，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来问我哦……”
杜明拙这次转过脸来，皱着眉头，“关我屁事？”
“还有，你不会说普通话吗？”
班里安静得和死了一样。
秦世恩看到李芮脸色不好，出来搭腔打圆场，“哎呦哥们儿，火气别这么大嘛，是市区来的？那听不懂我们这边话正常，我们都是这么交流的，没人说普通话。哎介绍一下，这是李芮，我们班班花……”
物理老师是个老头，打上课铃前一秒才踩着点进了教室。
班里的大部分人看似各做各的，实际上注意力都在杜明拙身上。而他本人却一脸什么都没觉察到的样子，径直在靠后窗的空位上坐了下来，同桌正好是樊义。
在此之前因为太闹腾，樊义一直一个人坐。
巧的是杜明拙这个位子，正好是徐逢这一排的最后一个，徐逢进进出出都要从他这过。
钱春红这才紧赶慢赶地到了后门，朝在讲台上的物理老师示意了一下，“看什么呢，没看到物理老师都站在讲台上了？还不快点把书拿出来，物理都学地很好是吧，考试考的很多？也不看看期末考试的平均分！”
然后低下头小声地和杜明拙说，“你就先坐在这儿，有什么不懂的问同学就行了，书的话——”
“不用了，书我自己想办法就行。”杜明拙从兜里掏出一根笔，转了转。
旁边的樊义把书往中间推了推，在钱秀红眼皮子底下异常老实，脚尖把冰红茶往桌底推了推。杜明拙却很无所谓，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反手把包挂到椅子背，一只脚踩着桌子横梁，翘起前面的椅子腿晃悠着，手上也没停，一直转着笔，像要舞出花来。
钱秀红张了张嘴，刚要下意识教育杜明拙这无视课堂纪律，随意散漫的样子，又想到这是副校长亲自带到她办公室的人。还没等她下定决心训斥，杜明拙就抬起了头，目露无辜，“老师还有别的事？”
于是钱秀红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转头回办公室了，路过前窗还停顿了一下，用眼神警告了几个上课不老实的。
等众人又假模假样规规矩矩地坐好，钱秀红才背着手，满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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