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水晶灯折射出的光芒,在林晚星裸露的脚踝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碎玻璃。她赤着脚穿过人群,每一步都踩在冰凉的大理石上,那寒意顺着脚底蔓延上来,却抵不过心底翻涌的冰浪。
陆寒枭正拥着苏雨晴在舞池中央旋转。藕荷色的裙摆扬起好看的弧度,像一朵盛开的罂粟,艳丽而危险。苏雨晴的脸贴在他的胸口,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眼神越过他的肩膀,直直地撞上林晚星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林晚星没有停步,也没有说话。她的手紧紧攥着手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离婚协议书的边角硌着掌心,像一枚锋利的刀片,时刻提醒着她此行的目的。
可就在她即将走到舞池边缘时,苏雨晴却轻轻推开了陆寒枭,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陆寒枭皱了皱眉,点了点头,苏雨晴便提着裙摆,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她走的那条路,恰好要经过林晚星身边。
擦肩而过的瞬间,苏雨晴的脚步顿了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晚星姐,寒枭哥说,还是你最懂他。可惜啊,他现在眼里只有我了。”
林晚星的脚步没有停,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眼底的寒意更甚。
苏雨晴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平静,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扭着腰肢走进了洗手间的方向。
林晚星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苏雨晴刚才的表情太过得意,那句挑衅更像是一种炫耀,仿佛笃定了她林晚星再也翻不了盘。
鬼使神差地,林晚星迈开脚步,也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酒店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响。洗手间门口的指示牌散发着柔和的光,林晚星刚走到拐角,就听到里面传来苏雨晴压低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你放心,陆寒枭现在对我深信不疑。今天年会上他说的那些话,你也听到了吧?他亲口承认我是他的恩人,整个商界都知道了……”
是在打电话。
林晚星的心跳骤然加速,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屏住呼吸,躲在装饰性的罗马柱后面。
“那个蠢女人?”苏雨晴的声音带着轻蔑的笑,“还穿着她那件宝贝礼服呢,刚才在台上,脸白得像纸一样,真是笑死我了。她以为拉琴的是她又怎样?陆寒枭记不清当时的事,他只信我说的话……”
林晚星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果然是她!她果然在撒谎!
“……下一步?”苏雨晴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听电话那头的人说话,随即又响起,带着一丝狠戾,“自然是让她滚蛋。等我彻底站稳脚跟,就找个机会让陆寒枭主动提离婚,到时候,陆太太的位置就是我的了……你那边也抓紧点,把之前伪造的那些病历再完善一下,别出什么岔子……”
伪造的病历?林晚星的瞳孔猛地收缩。原来苏雨晴的病也是假的?
她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想要按下录音键。只要录下这段对话,只要拿到证据,陆寒枭就会相信她,就会知道谁才是真正在骗他!
可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服务生推着餐车经过,金属轮子在地毯上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苏雨晴的声音戛然而止。
“谁在那里?”她警惕地问,语气里的得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林晚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的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旁边花架上的一盆绿萝,陶瓷花盆与地面碰撞,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是谁?出来!”苏雨晴的声音带着厉色, footsteps由远及近。
林晚星来不及多想,迅速按下了录音键,将手机揣回手包,转身想躲进旁边的安全通道。可苏雨晴已经转过拐角,正好撞见她的动作。
四目相对的瞬间,苏雨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被她飞快地掩饰过去。她看着林晚星,又看了看地上摔碎的花盆,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从警惕到惊讶,再到委屈和害怕。
“晚星姐?”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眼圈瞬间红了,“你……你怎么在这里?刚才那个声音……是你吗?”
林晚星看着她这副瞬间切换的面孔,只觉得一阵恶寒。这个女人的演技,简直炉火纯青。
“我路过。”林晚星的声音冷得像冰,“倒是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我没有跟谁打电话啊。”苏雨晴往后缩了缩,像是被她吓到了一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只是……只是出来透透气,给我妈妈打了个电话,说这里的菜不合胃口……晚星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眼神里充满了无辜,仿佛刚才那个得意洋洋、谋划着如何将林晚星赶尽杀绝的人,只是林晚星的幻觉。
林晚星死死地盯着她,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找到一丝破绽:“苏雨晴,你刚才说的伪造病历,说的让我滚蛋,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说过!”苏雨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冤枉的激动,“晚星姐,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也不能凭空污蔑我啊!我……我身体不好,经不起你这样吓的……”
她说着,手捂着胸口,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脸色也变得苍白,一副随时可能晕过去的样子。
林晚星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冷笑。又是这招,每次都用装病来博取同情,来掩饰她的心虚。
“是不是污蔑,你自己心里清楚。”林晚星向前一步,逼近她,“苏雨晴,三年前守在陆寒枭床边的人是我,给他拉琴的人也是我。你的恩情是偷来的,你的病是装的,你处心积虑地接近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愤怒,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向苏雨晴。
苏雨晴被她逼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到了墙上,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晚星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对寒枭哥是真心的,我只是……只是感激他照顾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抢你的位置……你要是不相信,我……我现在就走,再也不出现在你们面前……”
她说着,就要推开林晚星往外跑,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林晚星侧身让开,看着她踉跄着跑向宴会厅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跑吧,跑得越快越好。她倒要看看,没有了那些虚伪的面具,苏雨晴还能演多久。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打开录音文件。里面清晰地录下了苏雨晴刚才的那番话,虽然没有提到名字,但“蠢女人”“拉琴的是她”“伪造病历”“陆太太的位置”这些字眼,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有了这个证据,陆寒枭总该相信她了吧?
林晚星紧紧握着手机,像是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裙摆,也朝着宴会厅走去。
她要找到陆寒枭,把录音放给他听,让他看清楚苏雨晴的真面目。她要告诉他,这三年来他错得有多离谱,伤她有多深。
可当她走进宴会厅时,却看到苏雨晴正扑在陆寒枭怀里哭,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梨花带雨。陆寒枭皱着眉,脸色阴沉得可怕,目光像淬了冰一样扫过来,正好落在刚走进来的林晚星身上。
“寒枭哥,我不是故意的……”苏雨晴哽咽着说,声音断断续续,“我只是想去洗手间,就碰到晚星姐了……她好像很生气,说我是骗子,说我伪造病历……还说……还说要让我身败名裂……我好害怕……”
她的话像一把把尖刀,精准地刺向林晚星,将她塑造成一个因嫉妒而失去理智、恶意中伤“恩人”的恶毒女人。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都惊讶地看向林晚星,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齿。
“不会吧?陆太太看着挺优雅的,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就是啊,苏小姐可是陆总的救命恩人,她怎么能这么对人家?”
“我看啊,是嫉妒吧?自己丈夫心里有别人,就急眼了。”
那些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将林晚星淹没。她站在原地,看着陆寒枭那张阴沉的脸,看着苏雨晴在他怀里哭得楚楚可怜,突然觉得手里的录音证据,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陆寒枭会信吗?
他会相信这段录音,还是会相信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苏雨晴?
答案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陆寒枭扶着苏雨晴的肩膀,眼神冷得像冰,一步步朝着林晚星走来。他每走一步,林晚星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林晚星,雨晴说的是真的吗?”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压抑的怒火,“你在阳台威胁她?还说她伪造病历?”
林晚星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想把手机拿出来,想让他听那段录音。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片苦涩的沉默。
她看到陆寒枭眼里的失望和愤怒,看到他对苏雨晴下意识的维护,突然觉得好累。
累得不想解释,不想争辩,甚至不想再看他一眼。
“是又怎么样?”林晚星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委屈和愤怒,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平静,“你信吗?”
陆寒枭被她这句话问得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看着她眼底的死寂,心里莫名地一紧,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狠狠揪了一下。
可苏雨晴的哭声又适时地响起,带着颤抖:“寒枭哥,你别怪晚星姐,她只是……只是太爱你了……我不怪她,真的……”
这番“善解人意”的话,反而更坐实了林晚星的“过错”。
陆寒枭的脸色更加阴沉,他看着林晚星,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失望:“林晚星,我真是看错你了。雨晴对你一再容忍,你却这么对她?你就这么容不下一个对你丈夫有救命之恩的人?”
“救命之恩?”林晚星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陆寒枭,你确定她对你有救命之恩吗?你确定你记得清楚,三年前在你床边拉琴的人,到底是谁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期待,期待他能有一丝怀疑,一丝动摇。
可陆寒枭只是皱着眉,语气更加冰冷:“够了!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雨晴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你要是还有点分寸,就给她道歉!”
道歉?
让她给一个骗子道歉?
林晚星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像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她看着陆寒枭,这个她爱了整整五年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他的眼睛被谎言蒙蔽,他的心被虚伪填满,他亲手将一把把刀递给别人,然后看着那些刀,一次次刺向她。
“我不道歉。”林晚星的声音平静而坚定,“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她后退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然后转身,朝着宴会厅的大门走去。赤着的脚踝踩在地毯上,留下一个个淡淡的印记,像一行行无声的控诉。
她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再看陆寒枭一眼。手里的手机被她紧紧攥着,录音文件还在里面,可她却突然不想再拿出来了。
也许,有些真相,注定要被掩埋。也许,有些人,注定不值得她去唤醒。
走到门口时,侍者递给她一双备用的拖鞋。林晚星穿上,冰冷的脚底终于有了一丝暖意,可心里的寒意,却越来越重。
她走出酒店,夜风吹在脸上,带着深秋的凉意。她抬头看向天空,星星被厚厚的云层遮住,看不到一丝光亮。
就像她此刻的人生,一片黑暗,看不到希望。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内容只有一句话:“林小姐,有些东西,或许能帮到你。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见。”
林晚星愣住了。老地方?她不记得自己有什么老地方要和谁见面。
是恶作剧?还是……
她看着那条短信,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删除。
也许,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她打车回了别墅。偌大的房子里空荡荡的,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惨白。
林晚星走到沙发旁坐下,拿出手机,反复听着那段录音。苏雨晴得意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像一个恶毒的诅咒。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她才站起身,走到窗边。
晨曦微露,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林晚星看着那抹光亮,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
不管那个发短信的人是谁,不管明天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要去试一试。
她不能就这么认输。
她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要让苏雨晴付出代价,要让陆寒枭知道,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哪怕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哪怕最后会遍体鳞伤,她也绝不回头。
因为她是林晚星,是那个即使在最深的黑夜里,也不会放弃寻找光明的星辰。
她拿起手机,给那个陌生号码回了一条短信:“好,明天见。”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林晚星看着屏幕,深深吸了一口气。
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她的战争,才刚刚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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