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书房只亮着一盏孤灯,光线吝啬地打在书桌中央,将那份离婚协议照得清晰。林晚星的签名落在右下角,字迹清隽,一笔一划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像一根细针,扎在陆寒枭的眼底。
他指尖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将他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烟雾缭绕中,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林晚星的影子——
是她刚嫁过来时,穿着藕荷色旗袍站在玄关,手里捧着一盆兰草,怯生生说“听说你喜欢这个”;是她躲在琴房里拉小提琴,琴声里藏着委屈却不肯说;是急救室外她看着他的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冷得能冻伤人;还有她递给他这份协议时,指尖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掉一滴泪。
“呵。”陆寒枭低低嗤笑一声,将烟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火星溅起又迅速熄灭,像极了他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
他告诉自己,签了也好。林晚星本就不属于这里,她的骄傲、她的才情,在陆家这方天地里,迟早会被磨得精光。他给了她陆太太的身份,给了她旁人艳羡的生活,她还要什么?难道非要他放下雨晴不管,守着她才算满意?
雨晴……想到病床上那个日渐消瘦的身影,陆寒枭的心又揪紧了。医生说她最多还有半年,这半年里,他总不能让她带着遗憾。她要的不多,不过是他陪在身边,不过是看他“安稳”——一份签了字的离婚协议,或许能让她走得安心些。
他重新拿起烟盒,刚抽出一支,又烦躁地扔了回去。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七八个烟蒂,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尼古丁味,却压不住心里那股莫名的空落。
陆寒枭起身踱步,皮鞋踩在地毯上,没发出一点声音。书架上摆满了精装书籍,大多是他和林晚星结婚后添的,其中几本乐谱的封面上,还留着她用铅笔写的批注。他抽出一本肖邦夜曲集,扉页上有她的小字:“寒枭说这首适合雨天听。”
字迹温柔,像她偶尔流露的依赖。
他猛地合上乐谱,放回书架时用力过猛,书脊撞在隔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孤灯的光晕里,尘埃在飞舞,他仿佛能听见林晚星在琴房练琴的声音,指尖划过琴弦,拉出一段破碎的《流浪者之歌》。
“够了。”陆寒枭低声对自己说,转身回到书桌前。
离婚协议安安静静地躺着,林晚星的签名旁,留着一片空白,等着他落下最后一笔。他拿起钢笔,金属笔身冰凉,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没有落下。
签了,就真的回不去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回不去又如何?他和林晚星之间,本就隔着太多东西——雨晴的恩情,他的愧疚,还有她骨子里的疏离。或许从一开始,这场婚姻就是个错误。
陆寒枭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笔尖落下,在“男方签名”处划过,留下苍劲有力的“陆寒枭”三个字。墨色迅速晕开,将林晚星的名字衬得愈发单薄。
笔尖离开纸张的瞬间,书房里静得可怕。那道落笔的声音,像一根针掉在地上,在空旷的房间里荡开回声,格外刺耳。
他放下笔,靠在真皮座椅上,闭上眼睛。预想中的解脱没有来,反而像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剜去,心口空荡荡的,冷风直往里灌。
他以为自己会轻松——终于不用再在两个女人之间拉扯,终于能全心陪着雨晴走完最后一程。可此刻,脑海里反复闪现的,却是林晚星得知他要签协议时,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她好像早就料到了。
陆寒枭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拿起协议,对折两次放进信封。他按铃叫来了助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把这个送过去,亲手交给林小姐。”
“是,陆总。”助理接过信封,看着老板眼底的红血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需要……等林小姐的回复吗?”
“不用。”陆寒枭别过脸,看向窗外。夜色浓稠,远处的居民楼只有零星灯火,像被遗忘的星辰。“她……不会回复的。”
助理走后,书房又恢复了寂静。陆寒枭独自坐着,孤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像个形单影只的困兽。他拿起烟盒,想再点一支,却发现手指在微微颤抖。
书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是医院打来的,护士的声音带着急意:“陆先生,苏小姐情况不太好,您要不要过来一趟?”
“马上到。”他立刻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走,经过书架时,脚步顿了顿,目光扫过那本肖邦夜曲集,终究还是没再回头。
书房的门被轻轻带上,孤灯依旧亮着,照着空荡荡的座椅,和那份签完字的离婚协议。墨色的签名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一个冰冷的句点,结束了这段沉默的婚姻。
窗外的风穿过梧桐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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