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晨雾如同乳白色的纱幔,笼罩着锦州城外的运河码头。
一艘吃水颇深的旧货船,像一头疲惫的野兽,悄无声息地滑入一处远离主码头的僻静河湾,船身与简陋的木制码头轻轻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打破了黎明时分的寂静。
“快!都快点儿!磨蹭什么!”刀疤脸罗映山压低着嗓门,却掩不住语气里的焦躁和凶狠,他像驱赶牲口一样,催促着手下将一群惊惶不安的少男少女从狭窄的底舱里赶出来。
这些少年男女,个个面容憔悴,衣衫在多日的囚禁和颠簸中变得皱巴巴、脏兮兮,但仔细看去,仍能分辨出他们原本出众的容貌。
他们瑟缩着,相互依靠,眼中充满了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按照原计划,他们将在锦州城稍作停留,补充些食水,然后被分批伪装,经由不同的路线运往南方那些见不得光的销金窟。
然而,当这伙人押着“货物”,小心翼翼地接近锦州城门时,一股不同寻常的肃杀气氛如同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了他们的感官。
城门处的守备力量远超平常,披甲持矛的官兵数量增加了数倍,眼神锐利如鹰,对每一个进出城门的人都进行着极其严格的盘查,不仅是行李货物,连人的面貌、身形、口音都要细细甄别。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连寻常百姓都感受到了,行色匆匆,不敢多做停留。
更让刀疤脸一行人心惊肉跳、几乎要魂飞魄散的是——在灰褐色的城墙之上,在城门两侧新立的木告示栏上,乃至城内主要街巷的墙壁上,都赫然张贴着数张墨迹未干的海捕文书!
那画像上的少年,那俊美无俦的基本轮廓,那眉宇间隐含的贵气,那身虽未画出但能想象出的华贵服饰……分明就是他们船上那个屡次反抗、被他们灌了哑药、此刻虽灰头土脸却依旧难掩其卓然气质的“硬骨头”!
画像旁边,斗大的字清楚地写着:“提供此子确切线索者,赏银千两!协助寻回者,赏金万两,授予官身!”
“大……大哥……这、这……”一个瘦猴似的匪徒连滚带爬地凑到刀疤脸身边,脸色惨白如纸,手指颤抖地指着不远处那张仿佛带着灼人温度的告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这动静……这赏格……这小子……怕不是真有什么天大的来头吧?难不成……是哪个王爷家的世子?还是……还是……”他不敢再往下说,那个最可怕的猜测让他牙齿都在打颤。
刀疤脸罗映山死死盯着那画像,脸颊上的刀疤因肌肉紧绷而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他混迹江湖十几年,在黑道里摸爬滚打,能从最微小的风声里嗅到危险。能让朝廷如此兴师动众,不仅封锁城门、严格盘查,更是张贴海捕文书、悬以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重赏……这绝不仅仅是寻常富贵人家丢了孩子那么简单!
他们这次,怕是瞎了眼,捞了一条能掀起滔天巨浪、足以让他们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的“真龙”!
一股刺骨的寒意,比这清晨的雾气还要冰冷,瞬间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罗映山当机立断,低吼一声:“撤!先退回巷子里!”
一行人如同惊弓之鸟,慌忙押着那些不明所以、更加恐惧的少男少女,退回到旁边一条堆满杂物、阴暗潮湿的暗巷深处。
“大哥,这人是个烫手山芋,不,是阎王帖!留不得了啊!”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急声道,额头上全是冷汗。
“没错!带着他,我们就是活靶子!目标太大,迟早被官兵一锅端了!”
“不如……”另一个面相阴狠的匪徒眼中凶光一闪,做了个干净利落的抹脖子手势,“一了百了,扔运河里喂鱼,神不知鬼不觉!”
刀疤脸眼神剧烈闪烁,内心在天人交战。万一……万一他真是那个最尊贵的存在,自己手上沾了他的血,恐怕死后都要被挫骨扬灰!
权衡再三,对未知权力的恐惧最终压过了灭口的狠辣。
他猛地一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决定:“做掉风险太大,后患无穷!把他扔了!趁现在天还没大亮,官兵还没大规模搜到这边,我们赶紧分头走,带着其他‘货’立刻分散出城,老地方南下汇合!快!”
计议已定,他们粗暴地将尹昊清从人群中拖了出来。
尹昊清似乎意识到什么,开始奋力挣扎,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声。
“老实点!”一个匪徒狠狠给了他腹部一拳,打得他瞬间蜷缩起来,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他们架着他,专挑最偏僻无人的小路疾走,最终来到城西一处早已废弃多年、残破不堪的砖窑。
窑洞黑黢黢的,如同张开的怪兽巨口,周围杂草丛生,荒凉无比。
“小子,算你命大!”刀疤脸将他往杂草丛生的窑洞口猛地一推,恶狠狠地低声道,语气复杂,既有摆脱麻烦的庆幸,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后怕,“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和老天爷的造化了!”
说罢,他不再多看尹昊清一眼,带着手下如同被鬼追一般,迅速消失在越来越稀薄的晨雾之中,仿佛多停留一刻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尹昊清被摔得七荤八素,浑身的伤口尤其是肋部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剧烈地咳嗽。
他挣扎着,用尚能活动的胳膊支撑起上半身,望向匪徒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难以名状。
自由了?他就这样被像丢垃圾一样丢弃了?但无论如何,他暂时脱离了那些恶徒的掌控!虽然浑身无处不痛,喉咙如同被烙铁烙过,火烧火燎且再也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他刚才看到了城墙上自己的画像!那虽然画得不太像,却明确指向他的海捕文书!朝廷在找他!父皇在找他!整个大尹朝正在为他而运转!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如同岩浆般从心底喷涌而出,支撑着他几乎要散架的身体。
他必须立刻去找官兵!必须表明身份!他强忍着疼痛,辨认了一下方向,依稀记得来时似乎听到主街方向有官兵巡逻的整齐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方向蹒跚走去,每一步都牵扯着身上的伤痛,让他冷汗直流。
就在他即将拐出这条阴暗小巷的巷口,眼看前方不远处就是一队正在巡视的、盔甲鲜明的官兵时——希望的光芒似乎近在咫尺!
突然,旁边一扇看似废弃、斑驳不堪的木门“吱呀”一声,毫无征兆地打开了一条缝隙!
两条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门内闪出,动作快得让人眼花!
一人从身后猛地捂住他的嘴,另一人则迅速将一块散发着霉味的黑布套猛地罩在他的头上!瞬间,他眼前一片漆黑,所有的光线和希望都被隔绝!
“唔……!”尹昊清心中大骇,拼命挣扎,手抓脚蹬,试图摆脱控制。
但他本就虚弱不堪,又受了伤,如何是这两个显然训练有素、力道惊人的汉子的对手?
他的挣扎如同蚍蜉撼树,轻易就被镇压。他被对方牢牢制住,双脚几乎离地,被迅速拖回了那扇仿佛吞噬光明的木门之后。
“砰!”木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声音。
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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