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我当时腿都软了，扒着山崖边的老松树往下看，差点没晕过去。山脚下黑压压的全是人，太子的旌旗密密麻麻的，把进山的路堵得水泄不通。这阵仗，比上回在药铺门口还要吓人十倍不止。
萧绝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一只手轻轻扶住我的腰。别怕，他声音还是有点虚，但特别镇定，凤鸣山易守难攻，他们一时半会上不来。
我回头看他，发现他脸色比昨天好了不少，伤口应该是在愈合了。可我还是心疼得不行，这才刚能下地走路，又要面对这样的局面。
你回去躺着，我推他，这儿风大，对你的伤不好。
他不但没走，反而握紧了我的手：我的王妃都在这里站着，我怎么能躺得住？
这话说得我心头一热，鼻子却酸得厉害。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些。
玄风和陈武急匆匆赶来，两人脸色都凝重得很。陈武手里拿着个奇怪的号角，像是用某种兽角做的，上面刻着凤凰纹路。
公主，王爷，陈武喘着粗气，太子这次是铁了心要攻山，带了两千精兵，还调来了攻城弩。
我心里咯噔一下。攻城弩？那玩意儿连城墙都能射穿，我们这木头寨门怎么挡得住？
守山老翁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还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好像山下的千军万马都不算什么。公主不必忧心，他捋着白胡子，凤鸣山自有护山阵法，寻常兵器伤不了分毫。
话是这么说，可我心里还是没底。这些日子经历的变故太多，我已经不敢轻易相信什么了。
回到村里，百姓们都已经知道了消息，聚在村口的空地上，一个个面带忧色。大山拎着把柴刀站在最前面，看见我就喊：公主放心，俺们誓死保护您！
他这一喊，其他人也跟着喊起来，群情激奋。我看着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们凭什么要为我送死？
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提高声音，但这是我和太子之间的恩怨，不该连累大家。待会儿我会下山...
不行！萧绝和玄风异口同声地打断我。
萧绝一把将我拉到身边，眼神严厉：你疯了？现在下山就是送死！
可是...
没有可是！他难得对我这么凶，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
他没说下去，可我看懂了他眼里的恐惧。这个总是镇定自若的摄政王，原来也会害怕。
最后我们决定据险而守。玄风带着凤羽卫去加固寨门，陈武组织青壮年搬运滚石擂木，妇孺们则忙着准备伤药和吃食。整个村子都动起来了，像是即将迎来一场大战。
我帮着小莲晾晒草药，心里乱糟糟的。说真的，我特别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明明是我惹来的麻烦，却要这么多人替我承担。
傍晚时分，山下突然传来号角声。太子开始攻山了。
我们赶到寨墙上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官兵们推着巨大的攻城弩，正在往山上爬。那弩车看着就吓人，弩箭比我的胳膊还粗，这要是射过来，寨门肯定撑不住。
准备迎敌！玄风高喊。
凤羽卫纷纷张弓搭箭，百姓们也都拿起了能当武器的东西，锄头、柴刀，甚至还有擀面杖。我看着他们视死如归的表情，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
第一支弩箭射过来的时候，我吓得闭上了眼睛。可预想中的巨响并没有传来，睁眼一看，那支箭竟然在离寨门还有十几丈远的地方掉下去了！
是护山阵法！守山老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寨墙上，面带微笑，老朽说过，寻常兵器伤不了凤鸣山分毫。
果然，接下来的几支弩箭也都莫名其妙地失了准头，有的甚至调转方向往回飞，把下面的官兵吓得抱头鼠窜。
寨墙上爆发出欢呼声，大家都兴奋极了。可我却注意到老翁的额头在冒汗，扶着拐杖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您没事吧？我小声问。
他摇摇头，声音有些虚弱：阵法消耗太大，老朽撑不了多久。
我心里一沉。果然，这阵法不是万能的。
太子见弩箭无效，改让人强攻。官兵们举着盾牌往山上冲，这次阵法似乎没那么灵了，眼看就要冲到寨门前。
放箭！玄风下令。
箭雨倾泻而下，可官兵的盾牌阵很严密，效果不大。眼看就要短兵相接，我突然觉得怀里的凤血玉烫得厉害。
让我试试。我不知哪来的勇气，走到寨墙最前面。
集中精神，想着要拦住他们，一定要拦住他们...
手心的寒气再次出现，这次比以往都要强烈。我甚至能看见白气从指缝间溢出来，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冲在最前面的官兵突然停下脚步，惊恐地看着脚下——他们踩过的地面正在迅速结冰！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山下蔓延，所过之处，草木皆白。
官兵们乱成一团，有人想往后跑，可冰面太滑，根本站不稳。攻城弩的车轮也被冻住了，推都推不动。
寨墙上再次爆发出欢呼，这次大家看我的眼神更加炽热。可我却觉得浑身发冷，眼前一阵阵发黑。
清浅！萧绝及时扶住我，你怎么样？
我摇摇头，想说没事，可一张嘴，吐出的气息都带着白雾。
守山老翁走过来，神色复杂：公主方才施展的，是凤脉的极寒之力。只是以您现在的身子，强行施展太过凶险。
我苦笑着没说话。凶险？我还有得选吗？
太子显然被激怒了，山下传来他气急败坏的吼声。过了一会儿，官兵们开始后撤，看来今天是不会再攻了。
大家都松了口气，可我知道，事情没完。太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晚上，我累得几乎虚脱，靠在萧绝怀里一动不想动。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哄小孩似的。
今天吓着了吧？他低声问。
我点点头，把脸埋在他胸口：萧绝，我害怕。不是怕死，是怕连累大家...
别这么说，他打断我，你是他们的希望。
希望？我配吗？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凭什么给别人希望？
深夜，我实在睡不着，独自来到村后的温泉边。月光下的泉水泛着银光，看着特别安详。我蹲下身，伸手试了试水温，暖暖的，很舒服。
公主可是在为何事烦恼？
我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守山老翁站在不远处。他换了一身白衣，在月光下看着更像神仙了。
老翁，我犹豫着开口，您说我是凤脉传人，可我觉得自己根本不配。我连保护想保护的人都做不到...
老翁笑了，笑声在夜色中显得特别空灵：公主可知，凤凰涅盘，必要经历焚身之痛？您现在的迷茫和恐惧，都是必经之路。
他走到我身边，指着泉水：此泉不仅能助您觉醒，更能安抚心神。公主不妨试试。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神，终于下定决心，脱去外衣走进泉中。水温刚好，泡着特别舒服。说来也怪，一进入泉水，我就觉得心中的烦躁减轻了不少。
老翁在岸边盘膝坐下，开始低声吟唱着什么。那调子很奇特，听着不像人间的乐曲。随着他的吟唱，泉水开始泛起淡淡的光芒，水中的光点像是活了一样，慢慢向我汇聚。
我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入体内，很舒服，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眼睛开始发热，手心发凉，但这次没有失控，反而有种奇妙的平衡感。
不知过了多久，老翁的吟唱声停了。我睁开眼，惊讶地发现泉水中的光点竟然凝聚成了一只凤凰的虚影，在我身边缓缓盘旋。
这是...我惊讶得说不出话。
是泉中残留的凤魂，老翁的声音带着欣慰，它认可您了。
凤凰虚影最后看了我一眼，化作点点星光没入我的体内。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脑海中多了许多陌生的记忆碎片。
从泉中出来，我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说不清哪里变了，就是觉得...更完整了。
回到住处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萧绝还在睡着，我轻轻在他身边躺下。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迷迷糊糊地把我搂进怀里。
去哪了？他半梦半醒地问。
去了个能让我变强的地方。我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萧绝，我不会再逃避了。
他轻轻了一声，把我搂得更紧。
天亮后，消息传来——太子的援军到了，这次来了五千人，还把火炮都调来了。
寨墙上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大家都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期待，还有不安。
我走到寨墙最前方，望着山下密密麻麻的军队，深吸一口气。凤血玉在怀中发烫，像是在回应我的决心。
准备迎敌。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这一次，我不会再退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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