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阿日兰兄弟离开后的这些日子，我这心里头总是空落落的。有时候半夜醒来，还会下意识地想跟他们说说话，反应过来之后就只能对着那两枚珠子发呆了。那金蓝两色的珠子被我串成了项链，日夜贴身戴着，偶尔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暖意，就像是他们还在身边似的。
三个孩子倒是恢复得挺快。承宇现在越发有小大人的模样了，天天督促弟弟妹妹练功读书；承玥还是那个爱撒娇的小丫头，不过夜里做噩梦的次数少多了；最让我放心不下的是承轩，这孩子现在安静得让人心疼。
这天用早膳时，承轩突然说：娘亲，我想学北狄语。
我手一抖，勺子差点掉进碗里：怎么突然想学这个？
他低头搅着碗里的粥：阿日兰哥哥留下的记忆里，有很多北狄的典籍，我想看懂。
萧绝在桌下轻轻握了握我的手，示意我冷静。我深吸一口气，尽量温和地说：好，娘亲给你找先生。
其实我心里明白，阿日兰的记忆已经成了承轩的一部分，堵不如疏。只是想到孩子要接触那些北狄的东西，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下午我特意去太学堂看了看，承轩正跟着新请的北狄语先生念书。那专注的小模样，竟让我恍惚间看到了阿日兰的影子。
娘娘放心，先生恭敬地说，小世子天资聪颖，一学就会。
我点点头，心里却五味杂陈。
转眼到了重阳节，按例要登高祈福。今年我们没去远的地方，就在宫里的望仙台摆了家宴。三个孩子非要比谁爬得快，承轩第一个冲到顶，脸不红气不喘的。
二哥耍赖！承玥撅着嘴，肯定用了阿日兰哥哥教的身法！
承轩笑着把妹妹抱起来转了个圈：那玥玥要不要学？
看着他们嬉笑打闹，我突然觉得，或许这样也不错。阿日兰虽然来历不明，可他留下的东西，确实在保护着孩子们。
可这份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重阳过后没几天，边关送来急报，说是北狄残部在边境集结，领头的竟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听说那少年箭术超群，能百步穿杨。萧绝看着军报，眉头紧锁。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看向正在院子里练字的承轩。该不会...又是冲着孩子们来的吧？
果然，当晚承轩就做了噩梦。我守在他床边，听见他迷迷糊糊地喊：阿日朗...别走...
阿日朗？他不是已经...
第二天我问承轩梦见了什么，他却一脸茫然：不记得了，就记得有人在冰原上奔跑。
这事让我警觉起来。看来北狄那边，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为了以防万一，我开始教孩子们更复杂的阵法。承宇学得最快，已经能独自布下简单的防护阵；承轩虽然总是心不在焉，可偶尔指点弟弟妹妹时，说出来的话连我都觉得深奥；最让人惊喜的是承玥，小丫头对符咒有着惊人的天赋，画出来的符箓比很多修行多年的道士还要精准。
娘亲看！有天承玥举着一张刚画好的符跑过来，玥玥画的平安符！
我接过符纸，惊讶地发现上面流动的灵力竟然不弱于我。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承轩在一旁淡淡地说：妹妹继承了娘亲的凤脉天赋，只是年纪小，还没完全觉醒。
这话说得老气横秋，可我看着孩子们一天天进步，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担忧。
十月里，京城下了第一场雪。三个孩子在雪地里堆雪人，承轩堆的雪人竟隐隐透着蓝光，像是活了一般。
二哥好厉害！承玥拍手欢呼。
承宇却皱起眉头：二弟，这法术是不是太招摇了？
我看着那泛着蓝光的雪人，心里警铃大作。这等法术，绝不是普通孩子能掌握的。
晚上我把承轩叫到跟前，还没开口，他就主动说：娘亲，是阿日兰哥哥记忆里的冰系法术。他说...说以后用得上。
用得上？什么意思？
承轩摇摇头：记不清了，就像做了一场梦，醒来只记得几个片段。
我摸摸他的头，心里乱成一团麻。阿日兰到底在承轩的记忆里留下了什么？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在谋划着什么？
这种不安在冬至那天达到了顶点。
那天我们按例祭天，承轩作为皇子也要参加。祭典进行到一半时，他突然指着祭坛说：那里多了个图案。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祭坛中央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北斗七星的刻印，第五颗星的位置正在微微发亮。
什么时候有的？我厉声问负责祭祀的官员。
官员们面面相觑，都说从来没注意过这个图案。
承轩却轻声说：一直都有，只是以前看不见。
这话让我毛骨悚然。一直都有？为什么我们都没发现？
祭典结束后，我特意留在祭坛查看。那个北斗刻印古老而精致，绝不可能是最近才刻上去的。更诡异的是，当我伸手触摸时，怀里的珠子突然发烫。
娘亲！承轩惊呼，你的项链在发光！
我低头一看，金蓝两色的珠子正交替闪烁着微光，像是在回应祭坛上的刻印。
当晚，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阿日兰和阿日朗站在一片星空下，朝我招手。
时间不多了，阿日兰说，第五颗星亮起时，沉睡的守卫就会苏醒。
守卫？什么守卫？我急问。
阿日朗指向北方：守护北斗的冰狼一族，他们世代看守着开门的关键。
我还想再问，梦境却突然破碎。醒来时，窗外天色微明，怀里的珠子还带着余温。
这个梦让我心神不宁。冰狼一族？难道之前在雪山遇到的冰狼，就是他们？
第二天一早，我就让玉衡去查冰狼族的记载。结果让人心惊——冰狼族是北狄最神秘的部族，据说能操控冰雪，世代守护着北斗秘密。
如果冰狼族真的苏醒了，玉衡神色凝重，那说明北斗开门之日确实临近了。
这个消息像块大石头压在我心上。阿日兰兄弟不在了，我们要独自面对这些未知的危险。
让我稍感安慰的是，孩子们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承宇开始主动钻研古籍，寻找对付冰狼族的方法；承轩虽然还是经常发呆，可眼神越来越清明；就连承玥都懂事了不少，不再整天缠着人要抱抱。
有天夜里我睡不着，在院里散步时看见承轩独自坐在石阶上望天。
怎么不睡？我坐到他身边。
娘亲，他靠在我肩上，阿日兰哥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我的使命是什么？
我搂紧儿子，心里酸涩难当。这么小的孩子，本不该思考这么沉重的问题。
你的使命就是平安快乐地长大。我亲亲他的额头。
他摇摇头：可是阿日兰哥哥说，我是关键...
关键？什么关键？
我还想再问，承轩却已经靠在我怀里睡着了。月光照在他稚嫩的小脸上，我忽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孩子眉宇间多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
第二天，边境又传来消息，说那个北狄少年带着冰狼族袭击了边关城镇。
不能再等了，萧绝拍案而起，必须主动出击。
我看着他尚未完全痊愈的伤口，心里万分挣扎。让他去，我舍不得；不让他去，边关百姓又...
爹爹，让我去吧。承宇突然站出来。
我和萧绝都愣住了。
大哥说得对，承轩也站到哥哥身边，我们是皇子，保护百姓是我们的责任。
就连承玥都举着小手：玥玥也去！玥玥会画符！
看着三个孩子坚定的眼神，我突然意识到，他们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需要我时刻护在羽翼下的雏鸟，而是即将展翅的雄鹰。
最后我们决定，由萧绝带队，我随行辅助，孩子们...留在京城。
为什么？承宇第一次顶撞我，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正因为你们不是小孩子了，我摸摸他的头，才更要留在京城。万一我们出事，朝廷还需要你们稳住大局。
这话说得重，孩子们都沉默了。
出发前夜，我给三个孩子每人一枚护身符。给承轩的时候，我把那串珠子也给了他。
戴着吧，我说，或许能帮到你。
他郑重地接过，金蓝两色的珠子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第二天出征时，孩子们站在城楼上送行。承宇穿着太子朝服，庄重得像个大人；承轩握着那串珠子，眼神复杂；承玥红着眼睛，却倔强地没有哭。
等我们回来。我朝他们挥手。
马车驶出城门时，我听见承轩用阿日兰的语气说：一定要小心冰狼王。
冰狼王？这又是什么？
看来这次北上，注定不会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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