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成功了吗?”
“如果朕成功了……”
“就让这一切,从头来过。”
……
郭威睁开眼,回到了年少之时。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围着放榜差役,目不转睛盯着两名差役将要揭开的榜单。
“虞朝科举,会试成绩揭榜喽~”
五名差役,两人维持秩序,另外两人开始放榜,余下一人唱名:
“第一名,文知源”
“第二名,周峰”
“第三名,常三甲”
“……”
榜单首页,是金色质地的宣纸,称为【金榜】。
余下数十页,是银色质地的宣纸,称为【银榜】。
成绩名列前百者,列在金榜之中,是为“金榜题名”。
即中举。
“第九十九名……”
“第一百名,孙山!”
唱榜的差役只为金榜百人唱名,唱完第一百名,便收尾道:“恭喜以上百位秀才,于本届金榜题名,成为举人老爷!”
金榜之后的银榜足有数十页。
上面列着其余人的名次,但那都是落第秀才。
失败者,无人在乎。
……
郭威静静看着这一幕。
记忆中那幅画面,在眼前重现。
亲眼再见当年,科举落榜的一幕。
银榜上,最上方首行,蝇头小字写着:
“第一百零一名,郭威。”
怔怔的看着金榜。
郭威沉默。
一声不吭。
此时,一道柔软的身躯,搂着郭威的胳膊,轻轻摇动。
然而,郭威却无所察觉。
……
放榜之日,有人欢喜,有人悲伤。
一位学子意气风发,手握拳头高高跃起,欢呼雀跃:
“噫呀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中了!中了!中了!中了!”
那位学子疯了般,狂喜大喊:
“我中了!!!!”
“小生今后便是举人老爷了!”
虞朝的秀才仅象征着读书人的身份。
而举人是功名,是半个官身。
只待朝廷官职出缺,即可封官上任。
落榜的士子多半满面愁容,垂头丧气退出人群,不断叹息:
“嘶~”
“唉~”
“哎~怎么会……”
“不该如此,以我之实力,怎会如此?呜呜~”
先是叹气,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其状之悲,狗见了都摇头。
落榜者名次不同,悲伤程度也有所不同。
名次排在一千以外的,离中举还有很远的距离。
即便是难过,多半只是唏嘘一阵,然后鞭策自己,来年再战。
但一百名以外,半步“金榜境”的秀才们,无一不抱头痛哭,捶胸顿足。
“仅差临门一脚,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苍天啊!大地啊!”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啊!”
他们哭诉自己上愧对苍天,下愧对父母,在地上打滚,痛哭流涕一场,白衣书生的形象全无。
郭威是倒霉蛋中的倒霉蛋。
他以第一百零一名的成绩落榜。
这在同窗们看来,尤为可惜。
就这一会,七八个同窗已经围住郭威,七嘴八舌聒噪开来。
“郭兄,无须气馁,从你本次的成绩可以看出,你的实力与我等举人并无多大差距,只是当下时运不济,来年你定然会高中。”
一位以本州第七十三名的成绩中举的同窗,好言相劝,宽慰郭威。
旁边有人附和:“对对,我等不过是侥幸,先行一步。”
另一位高智低情的才子,自顾自地‘换位思考’、‘感同身受’,替郭威惋惜。
他说道:“大伙说得对,但实在是可惜,郭兄就差一个名次,即可中举。”
“这一名之差,便是天堂与地狱。”
“若是运气再好那么一点点,踮起脚努力一把,再挺进一名,便不需要来年再参加科举。”
“毕竟,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一年能发生的变化太多。”
“万一我们熟悉的考官告老还乡?”
“万一原本喜好柔美文风的师座,突然口味变化,喜欢上阳刚之风?”
“如此,岂不又要探讨考官的喜好?”
“如此,岂不是又要重新琢磨文笔?”
“如此如此这般,都是诸多的变数呀。”
“这一次,郭兄离成功就差这一步,实在可惜。”
“只差一步,他便可与我等同朝为官,卸下千斤重担,不需再陷入复读的囹圄。”
“唉,可惜,当真可惜!”
这一刀又一刀补下来。
有同窗实在看不过眼,拦着他继续往下说的兴头:“好了好了,知道就你会说话,麻烦你少说两句!”
“就是,郭兄,你别理他,他考上了才在这里说风凉话。”有人搭话道。
方才那人不满道:“澹台兄何出此言?在下是关心同窗,怎么就成了说风凉话呢?”
“关心同窗?那你吟唱那么多‘可惜’干什么?”
“就是啊,哪壶不开提哪壶,有你这么关心人的吗?不过说实话,郭兄运气确实有点差,那个啥……咳咳……”
同窗们在郭威耳边一顿叽叽喳喳,如同一群鸭子在唱歌。
与众人的喧闹相反,郭威平静而沉寂。
默然了片刻后,他木然的眼眸才开始变得灵动。
但眼眸里不是落榜的绝望与痛苦,而是满带沧桑和怀念。
“呼……”
郭威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庞,继而散落四周,将四周活生生的人间烟火收于眼底。
芸芸众生的脸庞上,各种情绪应有尽有,多姿多彩。
高中的、落榜的、替他人高兴的、心怀妒忌的、心中愤懑的、哭诉苍天不公的。
悲、喜、哀、愁、怜、悯、妒。
苍生百态尽映入眼底。
“这里……是人间!”
郭威走神,继而又默然。
他的沉默,在同窗们看来,是落榜让他受了很大打击。
同窗们陆续又劝了几句,见郭威还是没吭声,众人便认为他一时半会缓不过神。
有人说道:“好了,大伙别围着郭兄讨论了。”
“郭兄落榜既成事实,让他慢慢消化,重拾心情吧。”
“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让他自己成长,走出这一心坎吧。”
“对!俺也这么觉得。”
“唉,好吧,郭兄好自为之。”
同窗们纷纷附议。
中举的同窗们形成小圈子,开始讨论日后的为官之道,展开新的话题,兴高采烈地讨论。
很快,他们已经将郭威抛之脑后。
果真,人间悲喜并不相通。
并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就像众人此刻不会知道——
郭威。
大威仙帝。
证道无上境界,镇压诸多沧桑时代,突破至高境界的可怕存在。
他横跨无数岁月,重回少年之身。
回到失去一切的最初时间。
回到了寻道之初的起点。
如今,郭威心中的思绪,根本不在这区区科举上。
眼下,郭威走神,是因为他生怕这是一场梦。
“朕,真的成功了?”
眼下这一切,像是真实的岁月,像是他那真实的过往。
眼前也是真实的一张张熟悉脸庞。
郭威想起一个个亲人。
“师尊、娘亲、小容……”
一个个他曾经失去的软肋。
郭威低眉沉思,眉头抖了一下,还在回忆什么。
这时候,耳边响起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阿威,别难过了,我也落榜了。”
“日子再难,不还是一样要过。”
这道声音带着一股憨气。
郭威转头望过去,一张憨厚的脸蛋映入眼中。
回忆也如同泛黄的信纸,在他脑海缓缓铺展开来。
他记起来。
这憨少年是自己最要好的同窗,许轻凡。
憨少年许轻凡是寒门学子,学渣一个,看似没有背景,实则身上流淌着极其尊贵的血脉。
在其他同窗不再关注郭威的时候,许轻凡声援一句“我也落榜”,以此安慰郭威。
也许不能做到感同身受,但至少做到了相同境遇——大家都落榜。
许轻凡憨笑着说道:“正好,我们又可以并肩共战,再一起同窗念书!落榜又怎么了,只差一名又怎么了,我这次科举排三千零一名,跟你差不多,也是差点中举,我也并不觉得天崩地裂,不觉得要活不下去呀。阿威哥,你是我的老大哥、好榜样,你更要振作起来!”
潜龙城的考生约摸着就三千余人,许轻凡的排名是最垫底的那一批,距离中举还差“亿点点”。
但他全然不觉挫败,仍自顾自地满脸振奋,鼓励着郭威:“所有的磨砺不过是成长的肥料,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等薄积厚发,来年不仅要高中举人,还要殿前一鸣惊人。”
面对许轻凡的安慰,不待郭威作何反应。
一道让郭威心颤的哭嗓响起。
“不!不要,呜呜呜,不要!!”
郭威终于回过神,注意到那道搂着自己胳膊轻摇,一脸怯弱的身影。
这是一位正值豆蔻年华的柔弱少女。
她身穿粗糙麻衣,衣裳全是各色补丁。
这衣裳不知道置办了多久,经年累月洗得灰白褪色。
少女脚上还穿着一双简陋的草鞋,草鞋的编织手艺精巧别致,鞋身也算整洁干净。
但是这一身行头,里里外外透着家境清贫的窘迫。
她一手提着竹藤编制的菜篮子。
透过满是脏污的灰布盖子,隐约可见篮子里面放着三个馒头。
她另一手则怯懦的捏着郭威的衣服。
开始时,先是轻轻摇扯。
哥哥没反应。
少女便搂住,用力晃。
哥哥还是没从落榜伤心中回过神。
最后听到许轻凡好言宽慰,要和哥哥继续同窗苦读,再战明年科举。
少女不知道为什么。
也不知道想起什么。
“哇”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凄惨,让街上围观金榜的士子们不自觉的静下声音,惊疑的看了过来。
“何事让豆蔻少女如此凄惨痛哭?!”
“是人性的扭曲,还是善良的泯灭?”
“是道德的沦丧,亦或是义父的丧心病狂?”
不知道发生何事,让一个少女发出如此凄惨的哭声。
人们不由自主围了过来。
既是围观吃瓜,也是为少女撑腰做主,打抱不平之事。
甚至在不远处卖猪肉的屠户,闻声而色变,悖然狂怒。
“噌噌”的一声。
他健步如飞,循着哭声急赶过来。
一边亮出他的大家伙,警惕四顾,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十年磨一刀,霜刃未曾试。”
锵~!
杀猪刀出鞘。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越来越多人围过来。
人潮中,每一张脸都是怒气冲冲。
人们已经脑补诸多剧情。
此时,只见郭威的妹妹郭容,搂着哥哥的胳膊,撕心裂肺痛哭,说着与所有人意料截然相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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