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那边好像有人。”
“嗯，我们过去看看。”
“好呀。”
她扔掉头上自己那一半的瓜皮。
有外人在，需注意形象。
郭容抱上原本属于哥哥的另外一半，现在也所剩无几的半边金黄蜜瓜。
跟着哥哥，带着牛牛，朝声音方向走去。
行至数十步。
视野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嶙峋怪石突兀。
就像人到中年，头上那么突兀。
一片茂密的山林，突然秃了一大片。
秃林内，遍布各种大石头。
最大的一块石头上，站着两个武者。
两人对峙而立。
“昌贵，这次拜入秋溪阁的机会，是族中花了很大代价，举荐你我二人。”
年龄稍大的那人正在说话。
“你可有把握在入门试炼中崭露头角，获得乙等弟子身份，甚至争得甲等弟子的身份？”
这是武道世家常家的两位少爷，大哥常大富和小老弟常昌贵。
并非亲兄弟，而是族兄与族弟。
小老弟常昌贵皱眉，说道：“大富哥，按照族内收集的情报，想要成为甲等弟子，至少要有举人实力。”
秋溪阁的弟子分甲、乙、丙、丁四等。
“秋溪阁的甲等弟子之中，都有进士之资，那首席大师兄的实力，更是同辈中的天骄，曾经是科举的武状元，无人敢与其争锋。”
“你我兄弟二人，尚未完整掌握九牛二虎之力，还够不到举人的门槛。”
“想成为甲等弟子，与这些天骄相提并论，恐怕十分困难。”
身为小老弟的常昌贵说完。
老大哥常大富点点头。
“好，你我也有自知之明，想获得甲等弟子的身份确实勉强。”
“但是，乙等弟子的身份总该争一争。”
常大富自顾地说道。
“秋溪阁的入门试炼，一方面是验根骨，另一方面是验实力。”
“根骨天赋与生俱来，绝无更改的可能，我们不指望能在这一方面上有所提升。”
“能再提升一下的，便只有实力。”
“实力也靠日积月累的打磨，短时间难以有太大变化。”
“但是，我们总要有所准备。”
“就让你我兄弟二人切磋一场，最后临时抱佛脚打磨一番，再一同去闯那秋溪阁。”
常大富说完。
常昌贵一脸郑重：“好！”
而后，巨石上对峙而立的兄弟两人，瞬间拳头握紧。
一声暴喝，两人同时向对方出拳。
两拳对撞，只见一片狂风呼啸而起。
“轰！”
就像两座洪钟大吕撞在一起。
紧接着。
两人拳脚相连，不停地互相碰撞着，发出响彻天际的声响。
“咚咚咚咚！”
如秋风起，战鼓擂。
若是普通人过于靠近，怕是会被这拳脚声活生生震死。
两人都是明劲期的武者，至少掌握着一牛之力与一虎之力。
牛力主蛮，虎力主威。
一牛之力，可以简单的看为举起一头牛的力量。
也可以认为是一头牛在奋力冲撞所能迸发的巨力。
总而言之，一牛之力是习武之人力气的衡量单位。
一虎之力，则是合理的利用蛮力，打出一尊猛虎的威势，是招式伤害的衡量单位。
牛之力与虎之力搭配，打出的威力生人莫近。
“砰砰砰砰！”
“轰轰轰轰！”
两人的交手越来越快。
巨响越来越惊人。
虚空中，仿佛有两头牛与两头虎的虚形相争，互相厮杀。
方圆十里，鸟惊兽散。
作为族兄，常大富的实力比常昌贵更胜一筹。
抓住常昌贵的一个破绽。
一记狠狠的掌力，打在了常昌贵的右肩，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砰！”
常昌贵被打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
瞬间就将远处巨石砸出了一个大洞。
常大富心下一惊，正要开口问堂弟的伤势。
堂弟已经从乱石堆里冲出，手上托起一块门板大的石块扔了过来。
见堂弟伤势无碍，常大富一拳将那石块砸穿，又冲上来。
常昌贵还没找回节奏，很快在与大富哥的交手中，被震得倒退几步。
还没稳住了身形，大富哥接下来的招式变得更加凶猛。
二人猛烈交锋，仿佛将这场打斗当成真正的入门试炼，要一决胜负。
战场随着二人不断移动。
密林被打得一片狼藉。
忽然。
交手中的兄弟二人慢了下来。
察觉到，他们的交手现场，有第三人旁观。
兄弟二人分神望去。
顿时，表情各异。
不远处。
两人一牛，三道身影。
站在角度刁钻的角落，围观吃瓜。
黄牛沾着满身泥污，百无聊赖甩着牛尾巴。
那小女孩抱着半个蜜瓜，意犹未尽，时不时的舔瓜皮，瞪着蠢萌的大眼睛，傻呵呵笑着看他兄弟二人比斗。
那副呆傻的样子，让常昌贵心里无由来一阵阴鸷。
“什么人？”
“哪里来的泥腿子，放牛放到这边山林来。”
“这是把我们当耍杂技的戏子吗？”
“岂有此理。”
常昌贵无由来的心中一股怒火，滚滚燃起。
“这些低贱的泥腿子，敢窥探我常家的武学，若非这里已经是秋溪阁的地界，定要叫这两个泥腿子吃不了兜着走。”
常昌贵越想越气。
“不行！就算不能取他们的贱命，也略施小惩，要让这两个贱民铭记一生。”
常昌贵收回目光。
嘴角露出冷笑，心里有了盘算。
余光瞥过一块巨石。
他单手贯穿式抓起巨石，嘴角带着异样的笑。
他向常大富提醒。
“大富哥，我不再留手，你可要小心我这一击！”
说完，他将巨石灌注了三牛之力，挟带一虎之威，猛烈撞向常大富。
“昌贵，你！”常大富脸色微变。
兄弟二人之前比斗，只为应对接下来秋溪阁的入门试炼而热身。
为了不浪费力量，各自只用了一牛之力，避免误伤对方，徒添内耗。
没想到，常昌贵眼下竟然用出三倍于先前的力量。
“愚蠢，把力气浪费在兄弟之间内耗。”
这道巨石，常大富不想硬接。
但光是不出力就想躲，还有受伤的风险。
只得同样运起三牛一虎之力，侧身躲避的同时，顺带粗暴的一掌向巨石，让其偏向一方。
“嗯？这……”
一掌拍出。
常大富神色微异。
“不对劲！”
“轰”的一声。
巨石被一掌拍得四分五裂。
兄弟二人以巨石交手。
巨石裂开，余波四溅。
一块西瓜般大的碎石，竟然失控冲向那围观的两个泥腿子。
兄弟二人表情各异。
常昌贵心中一喜。
常大富脸色一怔。
在他们眼中，那两个泥腿子十分侥幸。
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西瓜般大的石头贴身而过，撞向二人身后。
只听一声惨叫！
不是人叫，是牛叫！
“哞！”
泥腿子兄妹二人身后。
黄牛被这石头砸中。
“嘭~”
黄牛倒飞三丈，重重摔落地上。
扑腾一下。
牛牛断气了。
“这……”
常大富回过味来。
察觉是堂弟动的手脚。
“故意借交手余波杀牛。”
“还是借了我的双手。”
“这厮……”
常大富“哼”了一声，似笑非笑看着常昌贵。
“昌贵，你这一手阴招也太损了。”
“对于这些泥腿子来说，丢了牛可比丢了自个的性命还要难受。”
对于家境贫寒的佃农而言。
家里死个人，其他家人哭三天。
过完头七，请全村人吃席，这事就结了。
但如果死的是牛，还是家里唯一的一头牛。
那完蛋，全家都没了活路。
这牛一死，狠毒如灭人满门。
常昌贵知道自己的小动作瞒不过堂哥，大咧咧笑道：“怎么，堂哥不忍，你赔他们便是。”
“不忍？两个泥腿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出手小惩大诫便罢了，否则为兄也要出手惩戒这二人。”
常大富满不在乎。
“泥腿子，饭都吃不饱，也胆敢做好事之徒，窥伺高深武学。”
看到常大富不介意，常昌贵阴鸷着脸，吐露心声道：“是极，可恨这些贱民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很能生，哪里都死不干净。”
听到这里，常大富摆摆手，打断堂弟的话，说道：“不过，我看其中一人打扮，好似是秀才。”
“秀才？”常昌贵一惊。
“文秀才。”常大富补充道。
“吓我一跳。你可要说清楚。”
常昌贵没好气道：“文秀才和武秀才，天差地别。”
“不说山鸡与凤凰的差距，也好比萝卜和人参。”
“如果是武秀才，多半也如我等一般，是掌握三牛之力的明劲武者。”
“你我兄弟二人，出门在外，还没加入秋溪阁，又在秋溪阁边界，还要少树敌。”
“不过，这区区穷酸文人，自然不配成为我们的敌人。”
常昌贵往那边多看了几眼。
黄牛被飞来横石砸死后。
懵懂的两个泥腿子，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泥腿子妹妹伤心大哭，瓜都掉地上了。
看到这一幕，兄弟二人还在缓慢交手。
常昌贵便已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哈哈哈，活该。”
见状，常大富摇头笑了笑：“你也就这点恶趣味。”
兄弟二人欣赏了一下那泥腿子妹妹的伤心，继续专心比武。
然而，还没待二人打上片刻。
发现泥腿子那边又有新动静。
不知道从哪里跑出一男一女。
面相平平无奇的两人。
一人像村姑，劈柴烧火，架锅烧水。
另一人面相老实，力气不小，借着工具吊起黄牛，开膛破肚，为牛净身。
最后，先前那个泥腿子秀才，操刀切肉。
肉片下锅，转眼间的功夫。
肉香四溢。
常大富和常昌贵兄弟二人刚开始比斗。
打着打着，闻到肉香。
兄弟二人对视。
面面相觑。
……
时间倒退半刻钟。
……
郭容一边“滋溜”舔着瓜皮，一边带着夸张的表情，观看常家兄弟比武。
“哇哇哇，好厉害，好厉害！”
“哥哥，他们会胸口碎大石，好厉害！”
“哥哥，他们也是传说中的仙人吗？”
“他们是不是也会飞？”
“哥哥，我们离那么近，不会被误伤吗？”
妹妹就像十万个为什么，说个不停。
郭威淡淡笑着逐一回复。
就在这时候。
横生惊变。
飞来横石，从二人身侧掠过。
郭容什么都没看清。
就听到一道惨叫声从身后响起。
惨绝人寰的牛叫声。
黄牛被两位明劲武者的交手波及，被西瓜那么大块的碎石砸死。
等郭容反应过来，牛牛已经断气了。
“！！！”
郭容愣了。
呆了。
傻了。
震惊了。
瓜都掉了。
“牛牛！”
郭容朝黄牛尸体冲去。
站在牛尸面前，迟疑了一下，擦了擦控制不住的口水，才冲哥哥喊道：
“哥哥，牛牛死了，呜呜。”
郭容呜呜着，却又没哭出眼泪来。
口水比泪水要多。
郭威心知肚明，却一副气冲冲的样子，对妹妹说：“可恶，那两个人竟然砸死了我们的牛。”
“定要他们杀牛偿命！”
说着，一副要带妹妹找那两个武者讨公道。
嘴上这么说，郭威脚下却没有动。
……
郭威自然不会真的与常家二人计较这杀牛之仇。
因为若是轮到首恶，杀牛元凶其实正是大威仙帝本人。
他不是瞎子，早已经在路上发现妹妹对牛牛有非分之想，对这黄牛肉垂涎三尺。
只是若要郭威提议杀牛吃肉，妹妹怕是第一个坚决反对。
纵然真的很嘴馋，妹妹也从不敢想象自家奢侈到，杀一头牛来满足自己的饱腹之欲。
所以，才有了这“巧合”、“意外”的一幕。
区区两个明劲武者，若郭威有心护牛，试问天道好大儿不得第一个蹦跶起来，率先让两位行走表演舍身护牛。
正是因为郭威才是这杀牛的首恶元凶，幕后黑手。
隐于云上的两位天道行走也不曾出手。
大威仙帝杀牛，岂用亲自动手。
这两位武者一时的恶念，甚至巨石精准波及牛牛，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连天上的太阳都能左右，又岂会影响不了两个普通人。
可怜的牛牛，至死也不知道，有人借刀杀牛。
人心不古，遭人背刺。
……
“小容，走，哥哥带你去找他们要个说法。”
郭威一副要带妹妹找那两个武者讨公道。
“不不不。”郭容连连拉住郭威，“他们看起来很厉害，哥哥别招惹他们。”
“区区牛命，怎能让哥哥以身犯险。”
“哥哥也很厉害，不用怕那两人。”郭威顺着话说。
“可是，他们不是故意的。”郭容又说道。
郭威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
郭容又说：“毕竟，牛死不能复生。”
她就像做自己的心理建设，在劝说自己。
“毕竟，是捡来的牛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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