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双桅帆船已泊在近岸处,船身比寻常渔船高大许多,黑沉沉的船体在火光与水光中微微晃动。
船员们正往来忙碌,扛运最后的淡水木桶与成筐的腌菜干货,号子声短促有力。
方大当家已等在岸边,身旁除了黑脸汉子与几名头目,还站着那位关先生。
关先生今日换了身利落的靛蓝短打,依旧是一副书生模样,只是腰间多了一柄狭长水刺。
陈景玥上前,双方略一拱手。
“陈姑娘,船已备妥,人手齐集,只等登船。”方大当家声音有些沙哑,眼底带着血丝,显然这几日未曾安枕。
他侧身示意,“童大哥已在船上,有人照料。这位关先生亦会同行,他精于海象医术,或可照应。”
关先生朝陈景玥含笑点头,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她身后的阁主与曲长老。
陈景玥道了声“有劳”,并不多言。
此时,吴长海小跑过来,低声对方大当家说道:
“大当家,潮水已开始转向,最多一个时辰,必须启锚。”
方大当家点头,看向陈景玥:“陈姑娘,请吧。”
陈景玥迈步上前。
登船的过程安静有序。
陈景玥、叶蓁、阁主、曲长老、及二十名护卫上了第一条船。陈景衍、慕白、莫宽及其余人等上了第二条船。
方大当家与关先生,连同他精选的二十名老练船工、四名贴身心腹,分散于两船,吴长海也在其中。
踏上甲板,陈景玥目光缓缓扫过,船身坚固,帆索簇新,船员们动作麻利,确实是用心准备过的。
两名膀大腰圆的汉子守在一间舱室门外,那应当就是安置童大叔的地方。
“起锚。”
“升半帆。”
号令声中,铁锚绞盘转动,船身轻轻一震,慢慢脱离岸边。
陈景玥立于船头,回望码头。
火光渐远,沿岸的屋舍轮廓融入灰蒙蒙的晨雾之中,最终只剩下一线模糊的黑影。
晨雾散去,阁主凭栏而立,远眺前方海天交接之处。
曲长老站在她身侧,眼中带着初次直面浩瀚的震动,还有一丝茫然:
“原来,这就是无垠之海。”
船身在浪中轻轻晃动,阁主眉头蹙起,脸色隐隐发白,久久未语。
曲长老侧头看去:“怎么了?”不待阁主作答,她不确定道,“你该不会是,晕船吧?”
阁主忍着胸中翻涌的不适,低声道:“好像是。”
“我去找叶蓁拿些药。”曲长老转身欲走,被阁主出声制止:
“不必。之前叶蓁提过,若症状不重,静立船中,目视远物,调匀呼吸即可。药,能不用便不用。”
曲长老见她心中有数,也不勉强,只是叮嘱:
“若是难受得紧,莫要硬撑。”
“嗯。”阁主轻声应下,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咸涩的海风。
方大当家同关先生走到了陈景玥身后不远处站定,见她自上船便一直立在船头凝望,方大当家轻笑出声:
“陈姑娘可是第一次出海?”
陈景玥回头,露出清冷侧颜:
“正如方大当家所言,此生确是首次出海。”
方大当家只觉陈景玥这话说得平静,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意味。他上前几步,也来到船头,顺着陈景玥的目光望向海面,颇为感慨:
“未亲身置于这海天之间,如何体会所谓广阔。”
关先生的声音自两人身后悠然响起:
“正是。古人常言,草原苍茫,能开阔胸襟。但在关某看来,这大海才是真正的无涯,草原尚有边界,而海,只会觉得自己渺如尘埃,连那点雄心壮志,都会被这无边的蓝,涤荡得干干净净。”
陈景玥转身,看向缓步走近的关先生。
海风扬起他靛蓝的衣角,腰间水刺在晨光下格外醒目。
“关先生见解独到。”陈景玥声音淡淡,抬眼迎上关先生视线,清冷的眸中,既无寻常女儿家面对陌生男子的羞怯闪躲,亦无刻意彰显的强势,
“听方大当家所言,先生精通海象医术。不知先生对此行前景,有何高见?”
关先生对上陈景玥的目光,心下微凛,面上笑容却更温和了些:
“高见不敢当。不过是比常人多看了几年海,多翻过几本杂书。”他话锋一转,望向已完全跃出海面的朝阳,
“此行关键,一在天时,二在那个岛本身的脾气。天时,我们已占了几分先机,选了潮稳之日。至于那岛的脾气。”
他顿了顿,收回目光,看向陈景玥:“陈姑娘可知,流火岛在传说中,另有一个名字?”
“愿闻其详。”
“传说中名曰‘鬼藏’。意为鬼魅藏身之地。”
“鬼藏……”陈景玥轻声念道,眸色微深。
“景玥。”远处传来叶蓁的唤声。她刚将两人的行囊安置好,出了船舱寻来。
陈景玥闻声望去,见是叶蓁,迈步迎上:“怎么样?在船上可还习惯,有无不适?”
“我很好。”叶蓁摇头,目光转向关先生与方大当家,“我想去看看童大叔,几日未见,不知他病情可有变化。”
陈景玥亦看向二人。
方大当家大笑一声:“叶姑娘医者仁心,关心童大哥乃是好事,你想去看,随时都可以。”
叶蓁将被海风吹散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柔声道:“多谢方大当家通融。”
方大当家很是爽快,抬手引路:“叶姑娘请,陈姑娘可要同去?”
陈景玥微微一笑:“好。”
三人朝船舱走去。关先生盯着叶蓁的背影,眼底浮现热切之色,心中不禁暗忖:
那日药方精妙绝伦,莫非,这位叶姑娘便是配药之人?他迅速敛去眼中异色,快走几步跟上。
来到舱门前,两名看守的汉子分立左右。
方大当家吩咐道:“以后叶姑娘和陈姑娘若要来看童大哥,不必阻拦。”
“是。”二人齐声应下。
叶蓁向方大当家投去感激的一眼,步入其中。
舱内狭小,只一榻一几。童大叔正仰面躺在榻上,胸膛规律起伏,似沉沉熟睡,面色比之前所见平和些许。
叶蓁并未靠近,只在一旁静静观察片刻,眉宇渐渐舒缓,轻声道:
“看情形,童大叔比前几日安稳许多,是个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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