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工作告一段落，第一次主持这样宏大的工程：设计全国布局、设计一整个行业、从宏观蓝图到细枝末节……他这个总工程师，兼总规划师、总设计师都要胸有成竹，运筹帷幄。
这非常不容易。
若非有系统，沈若芸这个得力助手，他这个能力寻常的普通人，还真搞不定。
张宏拖着疲惫身心回到邕州。
推开家门，迎接他的不是温暖的灯光和女儿的欢笑，而是一股几乎凝滞的低气压。
客厅里，符红梅坐在沙发上，手里紧紧揪着围裙的一角，脸色涨红，嘴唇紧抿。
陈文秀站在窗边，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起伏，显然在极力压抑着情绪。
张青松坐在角落的小凳上，闷头抽玩手机，表情沉闷。
星海则抱着她的兔子玩偶，缩在沙发的另一端，小脸上写满了不安，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大人们。
“怎么了？”张宏的心一沉，疲惫感瞬间被一种更深的无力感取代。他放下公文包，声音有些沙哑。
“怎么了？你问你妈！”陈文秀猛地转过身，眼圈通红，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和委屈，“星海在幼儿园又跟小朋友闹矛盾了，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我觉得这个幼儿园的老师根本不会处理孩子之间的矛盾！环境也有问题！我提议给星海换个更好的幼儿园，双语的那种，环境好，老师也更专业！”
“换什么换！”符红梅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拔高，“孩子才多大？这么换来换去，她能适应吗？一点小摩擦就转学，那以后遇到更大的困难怎么办？
我看就是你们太娇惯！小孩子打打闹闹多正常？我们那时候……”
“妈！这不是娇惯不娇惯的问题！”陈文秀的声音也高了起来，带着疲惫和愤怒，“是环境，是教育方法！那个幼儿园的老师，明显只会和稀泥，根本不会引导孩子正确处理冲突！
星海现在明显缺乏安全感，变得敏感易怒，再这样下去，对她的性格成长非常不利！
我查过了，民族大道新开的那家国际幼儿园口碑非常好，虽然贵点……”
“贵点？那是一点吗？”符红梅的声音尖锐起来，“那学费够我们在乡下盖半间房了！张宏挣钱容易吗？
再说了，星海在这边都熟悉了，有她的好朋友，有她喜欢的老师，你们说换就换，问过孩子的感受吗？
你们就知道按自己的想法来，一点都不考虑孩子能不能适应！”
“我正是考虑孩子才要换！”陈文秀寸步不让，“现在不换，等她在不好的环境里养成坏习惯，性格定型了，就晚了！”
“什么叫不好的环境？我看你是嫌弃我们老两口带的孩子，嫌弃这个家！”符红梅的委屈彻底爆发，声音带上了哭腔。
“妈！您讲点道理行不行！”陈文秀气得浑身发抖。
“够了！”
张宏猛地低吼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罕见的严厉，瞬间压过了争吵。
他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几天来在技术领域殚精竭虑的疲惫和此刻家庭战场的硝烟混合在一起，让他心力交瘁。
他走到客厅中央，目光扫过愤怒的妻子，委屈的母亲，沉默的父亲，最后落在女儿那双盛满了害怕和无措的大眼睛上。
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争吵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看着他，等着他的“判决”。
张宏走到星海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
他尽量放柔声音，尽管喉咙干涩：“星海，告诉爸爸，你喜欢现在的幼儿园吗？”
星海怯生生地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妈妈，小嘴瘪了瘪，没说话。
“别怕，宝贝。”张宏轻轻握住她的小手，“爸爸只想知道你自己的想法。你想换一个有很多新玩具、新朋友的新幼儿园吗？
还是……想留在现在这个，有王老师，有小美、乐乐这些好朋友的地方？”
星海低下头，小手无意识地揪着兔子玩偶的耳朵，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嘟囔：“……不要新幼儿园。”
“为什么？”张宏耐心地问。
“……王老师会给我扎好看的小辫子……”星海的声音带着哭腔，
“……小美……小美昨天还给我带了糖……乐乐说下周要和我一起搭城堡……我……我舍不得……”
孩子稚嫩的声音，带着最真实的眷恋和不舍，像一把小锤子，轻轻敲碎了大人世界的争执。
张宏抬起头，看向妻子和母亲。
陈文秀的脸色依旧难看，但看着女儿委屈的小脸，眼中的怒火熄灭了大半，只剩下深深的无奈和心疼。
符红梅则像是找到了支撑，搂过孙女，心疼地拍着她的背：“看看！我就说我们星海舍不得吧！孩子心里清楚着呢！”
张宏站起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既然星海自己不想换，那就不换。”
陈文秀猛地看向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是，”张宏的目光转向陈文秀，带着一丝安抚和坚决，“孩子在幼儿园的问题，必须解决。不能让她继续受委屈。”
他看向陈文秀：“明天上午，我亲自去一趟幼儿园，找他们园长和老师谈话。”
陈文秀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张宏会主动揽下这个“沟通”的任务。
她看着丈夫脸上决绝的神色和眉宇间那抹深重的疲惫，最终，只是抿了抿唇，点了点头，声音有些生硬：“……好。”
一场风暴，似乎暂时平息。
但客厅里残留的低气压和每个人心头未解的结，依然清晰可感。
张宏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他解决了国家能源战略的第一步棋，却在女儿幼儿园的问题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累。
他走向女儿，想抱抱她。星海却下意识地往奶奶怀里缩了缩，大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不安。
张宏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挫败感，再次无声地蔓延开来。
他默默地收回手，转身走向书房。
身后，星海安静地依偎在奶奶怀里，小手依旧紧紧攥着那只破旧的兔子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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