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
桃源别墅的客厅拉着半幅纱帘，阳光透过纱帘筛进来，在地板上织出细碎的光斑。
茶几上摆着刚温好的牛奶，杯壁凝着薄薄的水珠，旁边是星耀昨晚落在这儿的飞船模型——机身歪歪扭扭，尾翼还沾着一点蓝色颜料。
张宏坐在主位沙发上，指尖轻轻碰了碰模型的尾翼。
颜料早干了，硬邦邦的，像他此刻的心情。
脚步声从楼梯传来，由远及近。
星彩第一个走进客厅，穿着灰色运动服，高马尾甩在身后。
她原本带着笑，看到张宏挺直的脊背和旁边黑色的行李箱后，笑容忽然顿住，脚步也慢了。
“爸。”她叫了一声，声音比平时轻。
张宏抬头，看向她。
星彩的眉头悄悄皱着，眼神里藏着一丝警惕——这孩子从小就敏锐，家里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
后面的孩子陆续进来。
星梦抱着厚厚的笔记本，眼镜滑到鼻尖，走路时还在低头翻页，直到撞到星彩的后背才抬头。
星辰牵着妹妹星月的手，星月另一只手还抱着一个bobo玩偶——那是大姐星海年轻时设计的文创产品。
星云攥着一个新画的飞船图纸，小跑到沙发边，看到张宏严肃的表情，又悄悄往后缩了缩。星辉、星耀跟在后面，小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陈文秀最后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在茶几上。她没说话，只是给每个孩子递了一块苹果，眼神落在张宏身上，带着无声的支持。
张宏深吸一口气。
“今天叫你们来，是有件事要跟你们说。”
他声音很稳，尽量不让孩子们听出异常，“联合政府安排了一个绝密项目，爸爸要去冥王星出差，时间可能比较长。”
“多久？”星彩立刻问，往前站了一步。
张宏顿了顿，说：“至少一年，也可能更久。”
星耀的嘴立刻瘪了，手里的图纸攥得更紧：“爸爸，你不能不去吗？我还想跟你玩太空战舰游戏呢。”
张宏伸手，把星耀拉到身边，抱坐在腿上。他摸了摸孩子软乎乎的头发，看着图纸上歪歪扭扭的飞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爸爸也想陪你玩，但这个项目很重要。”他轻声说，“等爸爸回来，就陪你玩个够，还带你去月球城看真正的星舰，好不好？”
星耀眨了眨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点了点头：“那爸爸要早点回来。”
“嗯。”张宏点头，把目光转向其他孩子，“在我走之前，想跟你们每个人单独说几句话，好不好？”
孩子们互相看了看，都点了头。
张宏先叫了星彩，往书房走。
星彩跟在他身后，脚步很轻。
书房里的书架摆满了书，最上层是张宏年轻时的工程笔记，下层是孩子们的奖状——星彩的太空军荣誉勋章、星华的机器人大赛奖杯、星彩的机甲设计比赛大奖、星梦的物理竞赛奖状，星耀的绘画奖……整整齐齐排着。
张宏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递给星彩。
“这是我以前的工程学笔记，里面记了很多突发情况的应对方法。”他说，声音比在客厅时低了些，“我不在家，你是姐姐，遇事要冷静，保护好弟弟妹妹。尤其是星耀他们还小，别让他们受委屈。”
星彩接过笔记本，指尖碰到封面，有点凉。她低头看着笔记本上张宏的签名，眼眶悄悄红了。
“爸，是不是不止考察这么简单？”她抬头，直视着张宏的眼睛，“最近军演那么多，基地的安保也严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张宏的心颤了一下。
他知道瞒不过星彩，却不能说实话——他不想让孩子们担惊受怕，更不想让他们知道，地球可能面临的威胁。
“别多想。”张宏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就是普通的考察，只是时间长了点。你好好训练，等我回来，想看看你的机甲操控进步了多少。”
星彩看着他，没再追问，只是用力点头：“爸，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好。”
星彩出去后，星梦抱着笔记本走进来。
她把笔记本放在书桌上，推了推眼镜，小声说：“爸，我整理了最近的暗物质研究资料，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不过你要是忙的话……”
“不忙。”张宏打断她，走到书桌旁，拿起她的笔记本，“你说，什么问题？”
星梦的眼睛亮了，立刻指着笔记本上的公式：“就是这里，暗物质的引力透镜效应，我计算出来的数值和观测数据有偏差，不知道是不是哪里错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语速很快，眼里满是对物理的热爱。
张宏认真听着，偶尔点头，等她说完，才指着公式的一处：“这里的变量没算进去，冥王星附近的引力场和地球不同，要加上星际介质的影响。”
星梦恍然大悟，立刻拿出笔记录：“原来是这样！我怎么没想到……”
张宏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软了下来。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星梦从小就文静，不像星彩那样爱闹，总是抱着书看，像个小大人。
“我走之后，书房随时为你开放。”他说，“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问昆仑。”
星梦抬头，看着他，轻轻“嗯”了一声：“爸，你在冥王星也要注意身体，那边很冷，多穿点衣服。”
“好。”
接下来是星辰和星月。
星月抱着张宏的脖子，不肯下来，小脑袋在他胸口蹭来蹭去：“爸爸，你去冥王星会不会遇到外星人？能不能帮我带一个外星人玩偶回来？”
张宏笑了，捏了捏她的脸：“如果遇到，就帮你带。不过外星人可能没有玩偶，爸爸给你带一块冥王星的石头好不好？上面有星星的痕迹。”
“好！”星月立刻点头，把手里的穿着粉色宇航服的bobo玩偶塞给他，“爸爸，这个给你，你想我的时候就看它，我也会想你的。”
张宏郑重地接过：“好，爸爸一定好好收着。”
星辰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战术棋盘，犹豫了一下，递过来：“爸，这是我新研究的舰队阵型，你看有没有问题？以后我想当太空站指挥官，像你一样保护地球。”
张宏拿起棋盘，看着上面的棋子排列——虽然还有些稚嫩，却能看出条理。
他指着一处：“这里的护卫舰位置太靠前了，容易被敌方攻击，往后挪两格，保护主力舰。”
星辰立刻记下来，眼里满是崇拜：“爸，你真厉害！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研究阵型好不好？”
“好。”
后面的几个孩子年纪更小，张宏只是摸了摸他们的头，叮嘱他们听妈妈和姐姐的话，好好吃饭，好好读书。
星辉、星耀抱着他的腿，小声说“爸爸早点回来”，星云则希望爸爸给他从冥王星带一块石头回来给他研究，张宏耐心地一一回答，心里却像压着一块石头，越来越沉。
等所有孩子都聊完，张宏回到客厅时，陈文秀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
阳光落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都跟孩子们说了？”她问，声音很轻。
“嗯。”张宏点头，“没说太多，怕他们担心。”
陈文秀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就在这时，张宏的腕表终端响了。
屏幕上显示着“龙振华”三个字。
他起身，走到阳台接电话。
“张宏，”龙振华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一贯的威严，却又多了一丝温和，“听说你要去冥王星考察？”
“是，龙长官。”张宏回答，“冥王星那边发现了新型能源信号，需要亲自去确认，项目比较紧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龙振华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少了些威严，多了些理解：“我知道你不是随便决定的人。既然你要去，就放心去，家里的事，孩子们的事，我会帮你照看。联合政府这边，我也会盯着，你的计划会继续推进，不会出问题。”
张宏的心里一暖。
龙振华没追问，也没质疑，只是用最简单的话，给了他最坚实的支持。
“谢谢龙长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用谢。”龙振华笑了笑，“等你回来，我请你来家里吃饭。”
“好。”
挂了电话，张宏回到客厅。
陈文秀已经帮他收拾好了行李，放在门口——一个黑色的行李箱，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一件厚毛衣，还有一瓶她亲手做的麻辣牛肉酱。
“刘国安已经在门口等了。”她说，走到他身边，帮他理了理衣领，“到了那边，记得按时吃饭，别总熬夜。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昆仑能收到。”
“好。”张宏点头，伸手抱住她，“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嗯。”陈文秀的声音埋在他的怀里，很轻，却很坚定。
刘国安开着车，平稳地驶向邕州太空发射中心。
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变化，从繁华的市区，到空旷的郊区，再到远处隐约可见的发射中心——上千米高的巨大发射台耸立，不断有空天运输机起飞降落。
车子抵达发射中心时，已经是中午。
这里巨大得像一座城市，白色的建筑连绵不绝，停机坪上停着几艘赤霄级运输飞船，银色的舰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人流穿梭，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背着行李的乘客、推着货物的机器人，井然有序。
刘国安提着行李，跟在张宏身后，走向VIp通道。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张总工？”
张宏回头，看到埃尔隆·马克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休闲装，手里提着一个棕色的行李箱，身边跟着两个助手。
马克是x集团的掌控者，也是张宏的老对手——从新能源领域，到星舰建造，两人一直竞争不断，却也互相欣赏。
“马克先生。”张宏走过去，伸出手。
马克握住他的手，笑了笑：“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冥王星，做个项目。”张宏说，没多说细节。
马克点点头，眼里带着一丝感慨：“我要去火星城养老了。以后就退休了，地球这边的事就交给其他人接手了。”
张宏有些意外：“退休？”
“是啊。”马克叹了口气，“科技发展太快，我折腾不动了。以前总想着跟你比，现在才觉得，能安安稳稳地看着人类文明发展，就够了。”
他看着张宏，眼神里少了以往的竞争锋芒，多了些惺惺相惜：“你比我有担当，也比我有能力。地球交给你，我放心。”
张宏看着他，心里也有些感慨。
这么多年的对手，此刻却像老朋友一样聊天。
“火星城环境不错，适合养老。”张宏说，“不过，有件事想提醒你。”
马克挑眉：“你说。”
“外星文明的事，联合政府还没公开，但难免会有风声。”张宏的声音压低了些，“地球内部可能会出现分裂势力，或者投降主义者，他们可能会利用这个机会搞事。你在火星城，多留意一下，有情况及时跟联合政府联系。”
马克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盯着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各自告别。
张宏看着马克离开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释然。
不管以前有多少竞争，在人类文明的命运面前，大家终究是一条战线的。
VIp通道的尽头，就是空天载客飞船的登船口。
飞船的舱门已经打开，穿着白色制服的乘务员站在门口，微笑着迎接他。
刘国安把行李递给乘务员，转身对张宏说：“张先生，一路保重，我在地球等您回来。”
“好。”张宏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走上飞船，回头看了一眼。
刘国安还站在原地，挥手告别。
远处的发射塔依旧矗立，阳光洒在上面，泛着耀眼的光芒。
地球的天空是蓝色的，像一块巨大的宝石，包裹着他最珍视的一切。
他转身，走进飞船舱门。
舱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地球的景象。
飞船的广播响起，温和的女声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飞船即将启航。
张宏坐在贵宾舱的座位上，看向窗外。
随着飞船缓缓升空，地球的景色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蓝色的球体，悬浮在黑色的太空中。
张宏的心里默念：文秀，孩子们，等我回来。
我一定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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