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启明星还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沈家庄子就已经亮起了微光。堂屋的油灯下,沈砚和沈薇正忙着整理昨晚分拣好的野菜。翠绿的紫背菜、鲜嫩的野菠菜、带着白绒毛的荠菜,被分门别类装进干净的麻布口袋里,还特意铺了两层油纸防潮,最后装进沈砚挑着的竹筐里,压得竹扁担微微弯曲。
小芽也早早起了床,揉着惺忪的睡眼,抱着自己的小竹篮凑过来。篮子里装着一小捆晒干的白绒草,是她特意挑选的品相最好的,非要跟着一起去镇上。“大哥,三姐姐,我也去!我能告诉大家这些菜能治病,能卖更多钱!” 她仰着小脸,眼神亮晶晶的,膝盖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走路全然不碍事了。
苏婉娘看着她执拗的模样,终究没忍心拒绝,只是反复叮嘱:“路上紧跟着大哥姐姐,别乱跑,到了市集乖乖待在摊子旁,早点回来。” 又从枕下摸出一个用布包着的小布包,递给沈砚:“这里有几枚铜钱,是以前攒下的,万一野菜卖不出去,就买点糙米回来,别空手而归。”
沈砚接过布包,指尖触到冰凉的铜钱,心里沉甸甸的。他握紧布包,重重点头:“娘,您放心,我们一定把菜卖个好价钱,给您带补品回来。”
收拾妥当,东方刚泛起鱼肚白。沈砚挑着沉甸甸的竹筐,沈薇挎着装有白绒草的小篮子,小芽跟在两人中间,三人踏着晨霜,朝着十里外的青溪镇走去。山路弯弯,晨雾缭绕,脚下的石子路被露水打湿,有些湿滑,沈砚特意放慢脚步,时不时回头看看两个妹妹,生怕她们摔倒。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青溪镇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镇口的石桥下,溪水潺潺流淌,桥上已经有了往来的行人。镇子不大,却很是热闹,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酒旗招展,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幅鲜活的市井画卷。
“哇,好多人呀!” 小芽好奇地东张西望,眼睛里满是新奇。她从未见过这么多店铺,这么多穿着各异的人,还有沿街摆放的琳琅满目的货物,不由得看得有些出神。
沈砚选了个靠近街角的空位置,这里人流量大,又不挡着过往行人。他放下竹筐,拿出带来的草席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麻布口袋打开,把野菜一一摆出来。翠绿的叶片上还带着晨露的湿气,在晨光下泛着鲜亮的光泽,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沈薇学着市集上其他商贩的样子,将小捆白绒草摆在一旁,轻声吆喝起来:“新鲜的山野菜哟,纯天然的好东西,清热去火,快来看看呀!” 她性子文静,声音不大,脸还微微泛红,吆喝声细若蚊蚋,没几个人听见。
沈砚见状,深吸一口气,也跟着吆喝起来。他虽自幼是侯府嫡子,从未做过叫卖的营生,但为了家人,也顾不上体面了。“走过路过别错过,深山里的野菠菜、紫背菜,还有能止咳的白绒草,都是今早刚采摘的,新鲜得很!”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澈,果然吸引了不少人围过来。
“这是什么菜?看着倒新鲜,就是没见过。” 一个穿着青布衣裳的老妇人蹲下身,指着紫背菜问道。
小芽立刻凑上前,奶声奶气地回答:“奶奶,这是紫背菜,背面是紫色的,可好吃了!还能补血呢,您吃了身体棒棒的!” 她说着,还伸手轻轻摸了摸紫背菜的叶片,“您看,多嫩呀,一点都不老。”
老妇人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这小丫头真会说话。那这菜怎么卖呀?”
“紫背菜二十文一斤,野菠菜十五文,荠菜十八文,白绒草三十文一捆,能煮水治咳嗽呢!” 沈砚连忙报出价格,这些都是他昨晚琢磨好的,既比镇上的蔬菜便宜些,又能保证有利润。
“倒是不算贵。” 老妇人点点头,又看向沈薇手里的白绒草,“这草真能治咳嗽?我家老头子咳了好几天了,吃药也不管用。”
“真的!” 小芽连忙点头,把自己的小篮子递过去,“我母妃前几天咳嗽得可厉害了,喝了这草煮的水,第二天就好多了!这是我昨天刚采的,还晒得干干的,药效可好了!”
老妇人将信将疑,沈薇连忙补充道:“大娘,您要是不放心,可以先买半捆回去试试,要是管用,下次再来找我们。我们就在这镇上摆摊,都是实在人,不会骗您的。”
或许是小芽的真诚打动了老妇人,或许是价格确实公道,她最终说道:“那给我称一斤紫背菜,再拿一捆白绒草吧。”
“好嘞!” 沈砚大喜过望,连忙拿起带来的小秤,小心翼翼地称了一斤紫背菜,又把一捆白绒草递过去。老妇人付了五十文铜钱,沈薇连忙接过,仔细数了一遍,放进随身的布包里,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有了第一个顾客,接下来的生意就顺利多了。路过的行人看到野菜新鲜,又听小芽说得头头是道,知道这些野菜不仅好吃,还有不同的功效,纷纷驻足购买。
“给我称两斤野菠菜,回家炒着吃。”
“我要一斤荠菜,包包子肯定香。”
“这白绒草真能止咳?给我来两捆,我家孩子也咳嗽。”
沈砚忙着称重、收钱,沈薇负责打包、找零,小芽则在一旁当 “活广告”,告诉大家每种野菜的吃法和功效。“野菠菜炒鸡蛋可香了!”“荠菜要先焯水,去掉涩味!”“白绒草煮水的时候放两颗冰糖,孩子也爱喝!” 她的声音奶声奶气,却条理清晰,引得不少人夸赞:“这小丫头真是个活宝,懂得真多!”
不到一个时辰,竹筐里的野菜就卖出去了大半,布包里的铜钱也渐渐多了起来,沉甸甸的,摸起来格外踏实。沈砚看着越来越多的顾客,心里渐渐松了口气,看来他的想法是对的,这些深山里的野菜,确实能帮家里渡过难关。
就在生意越做越红火的时候,几个穿着短打、流里流气的汉子突然围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独眼龙,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凶狠,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砚的摊子。
“小子,新来的?” 独眼龙开口,声音粗哑,带着一股痞气。
沈砚心里咯噔一下,隐约觉得来者不善,连忙站起身,拱了拱手:“这位大哥,我们是第一次来镇上摆摊,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 独眼龙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摊子上的野菜,又看向布包里的铜钱,“在青溪镇摆摊,就得懂规矩。这地面是我们赵爷罩着的,凡是做生意的,都得交三成平安钱,不然,这摊子可就保不住了。”
沈薇脸色一白,连忙拉了拉沈砚的衣角,小声说:“大哥,我们还是算了吧,别惹麻烦。”
小芽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躲到沈砚身后,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警惕。
沈砚皱了皱眉,心里清楚遇到了市井里的泼皮无赖。他强压下心里的怒火,耐着性子说道:“大哥,我们小本生意,赚点钱不容易,都是给家里生病的母亲买药的,还请通融一下。”
“通融?” 独眼龙旁边的一个瘦高个嗤笑一声,上前一步,一脚踢在竹筐上,筐里的野菜散落一地,“在青溪镇,还没人敢跟赵爷谈通融!今天要么交三成钱,要么就把摊子砸了,你自己选!”
周围的顾客见状,都吓得纷纷后退,没人敢上前劝阻。有几个常年摆摊的商贩,悄悄给沈砚使眼色,示意他赶紧交钱了事,免得吃亏。
沈砚看着散落一地的野菜,还有被踢翻的竹筐,心里的火气再也忍不住了。他自幼习武,虽然后来家道中落,但基本功还在,对付这几个泼皮,倒也不至于怯场。他把沈薇和小芽护在身后,眼神冷了下来:“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收保护费,就不怕官差来了吗?”
“官差?” 独眼龙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胸脯,“青溪镇的官差,都是我们赵爷的朋友!告诉你,今天这钱,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说着,就伸手去抢沈薇手里的布包。
“住手!” 沈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手上用力。独眼龙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像是被铁钳夹住了一样,疼得龇牙咧嘴:“你敢动手?兄弟们,给我上!”
其他几个泼皮见状,立刻围了上来,有的抬脚就踹,有的伸手就抓。沈砚早有防备,侧身躲开踹过来的脚,反手一拳打在一个泼皮的胸口。那泼皮惨叫一声,后退了几步,摔在地上。
沈薇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抱着小芽,大声喊道:“别打了!别打了!”
小芽却突然从沈薇怀里探出头,朝着周围大喊:“官差叔叔!有坏人打人!快过来呀!” 她的声音又高又亮,穿透力极强,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独眼龙等人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大胆,愣了一下。就在这间隙,沈砚又放倒了一个泼皮。他知道不能恋战,这里人多眼杂,万一伤到妹妹就不好了。他一边抵挡,一边朝着周围喊道:“大家都看看,这些泼皮强收保护费,还动手打人,有没有王法了!”
周围的人群里,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对着独眼龙等人指指点点。独眼龙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少年竟然这么能打,还敢当众喊冤。他心里有些发虚,毕竟强收保护费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真闹到官差那里,虽然有赵爷罩着,但也免不了麻烦。
“小子,你有种!” 独眼龙撂下一句狠话,用力挣脱沈砚的手,“今天暂且饶了你,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有你好果子吃!” 说着,就带着其他几个泼皮,灰溜溜地跑了。
沈砚也没有去追,他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他转过身,连忙扶起被踢翻的竹筐,捡起散落的野菜,还好大部分野菜只是散了出来,并没有损坏。
“大哥,你没事吧?” 沈薇连忙上前,焦急地查看沈砚的身上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沈砚摇了摇头,看向躲在沈薇怀里的小芽,“岁岁,你刚才不怕吗?”
小芽摇了摇头,小脸上满是坚定:“我不怕!他们是坏人,就该喊官差抓他们!”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前听庄子里的爷爷说,遇到坏人不能怕,要大声喊,大家都会帮忙的。”
沈砚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心里一阵感动。刚才若不是小芽大喊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说不定他还得跟那些泼皮纠缠更久。他揉了揉小芽的头发:“岁岁真勇敢,是大哥的好妹妹。”
周围的顾客见风波平息,又纷纷围了上来。刚才那个买野菜的老妇人说道:“小伙子,你别怕那些泼皮,他们就是欺软怕硬。你的菜新鲜,人又实在,我们都愿意买你的菜。”
“对呀,我们支持你!”
“给我称两斤荠菜!”
“我要一捆白绒草!”
大家纷纷上前购买,刚才被耽误的生意,反而变得更加红火起来。沈砚和沈薇相视一笑,连忙忙着称重、打包,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不到中午,竹筐里的野菜和白绒草就全部卖完了。沈薇打开布包,里面装满了铜钱,沉甸甸的,倒出来一数,竟然有三百多文!
“太好了!卖了这么多钱!” 沈薇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这些钱,足够买好几斗糙米,还能给苏婉娘买点补品,甚至还能剩下一些,作为下次进货的本钱。
沈砚也十分高兴,他把铜钱仔细收好,对沈薇和小芽说:“我们先去买糙米和补品,再买点油盐酱醋,然后就回家。”
三人先去了粮铺,买了五斗糙米,花了一百五十文。又去了药铺,买了一些滋补身体的当归和黄芪,花了八十文。最后去了杂货铺,买了油盐酱醋和一些针线,花了三十文。算下来,还剩下四十多文铜钱,沈砚把钱小心地收好,打算留着下次用。
买完东西,沈砚挑着糙米和杂货,沈薇抱着药材,小芽跟在中间,三人高高兴兴地往回走。路过一家糕点铺时,沈砚停下脚步,想起昨晚答应给小芽买糖糕,便走了进去,买了两块桂花糖糕,递给小芽一块,沈薇一块。
小芽接过糖糕,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真好吃!谢谢大哥!”
沈薇也咬了一口,甜而不腻的桂花香气在舌尖弥漫,她看着身边兴高采烈的弟弟妹妹,心里充满了希望。她觉得,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有小芽这个小福星在,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回程的路似乎比来时短了许多,三人说说笑笑,脚步轻快。小芽一边吃着糖糕,一边给沈砚和沈薇讲着山里的趣事,说哪里有更好的野菜,哪里有更珍贵的草药,说得头头是道。
沈砚听着小芽的话,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更清晰的想法。这些深山里的野菜和草药,不仅能解决家里的温饱问题,说不定还能做成一门长久的生意。他可以定期带着小芽进山采摘,然后拿到镇上来卖,甚至可以联系一些商铺,长期供货。这样一来,就能稳定地赚取收入,为将来给侯府洗冤积累财富。
回到庄子的时候,苏婉娘早已在门口翘首以盼。看到三人平安回来,还带回了这么多东西,她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她连忙上前,接过沈薇手里的药材,“买了这么多东西,菜都卖完了?”
“娘,都卖完了!” 沈薇兴奋地说,“卖了三百多文呢!买了糙米、当归、黄芪,还有油盐酱醋,还给岁岁买了糖糕。”
小芽也连忙把手里的糖糕递过去:“母妃,你也吃,可甜了!”
苏婉娘接过糖糕,咬了一小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她的眼眶却微微湿润了。自从侯府蒙冤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甜的糕点。她看着眼前的孩子们,看着院子里堆放的糙米和杂货,心里充满了感动。她知道,这个家,终于有了起色。
当晚,沈薇用新买的当归和黄芪,给苏婉娘炖了一碗鸡汤 —— 鸡是隔壁张老丈偷偷送给他们的,说是感谢上次小芽给的白绒草治好了他孙子的咳嗽。又用新买的油盐,炒了一大盘野菠菜,煮了一锅香喷喷的糙米饭。
一家人围坐在八仙桌旁,桌上摆满了饭菜,香气扑鼻。苏婉娘喝着温热的鸡汤,感觉一股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全身,身体也舒服了许多。沈珏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菜,嘴里不停地说着:“真好吃!比以前香多了!”
沈砚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好好经营这门生意,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他要尽快积累足够的财富,联络侯府以前的旧部,查清当年构陷侯府的真相,把老侯爷和哥哥们从北疆接回来,重振镇国侯府的荣光。
而小芽坐在苏婉娘身边,一边吃着饭,一边想着山里的野菜和草药。她不知道什么是侯府的荣光,也不知道什么是冤屈,她只知道,要帮大哥姐姐多找些野菜和草药,让母妃的病快点好起来,让全家都能天天吃饱饭,天天都能吃到甜甜的糖糕。
夜色渐深,沈家庄子渐渐沉寂下来。但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希望和憧憬。这碗用野菜和草药换来的饭菜,不仅填饱了他们的肚子,更点燃了他们对未来的期盼。而青溪镇市集上的那场风波,也让沈砚明白了,想要在这乱世中立足,不仅要有谋生的手段,还要有保护家人的勇气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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