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舷窗外，异国城市的轮廓在晨光中逐渐清晰。苏晓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下意识地看向身旁。
林远已经醒了，正低头翻阅着全英文的比赛秩序册，侧脸线条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冷峻。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视线与她撞个正着。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顺手将一瓶拧开盖子的矿泉水递到她面前。
“嗯。”苏晓接过水，小口喝着，目光却忍不住瞟向他手里的秩序册，“你看得真快。”那密密麻麻的英文专业术语，她看着就头疼。
林远合上册子，语气平淡：“了解一下主要对手最近的战术变化。”他顿了顿，看向她，“落地后，发布会和抽签仪式，跟紧我。”
他的叮嘱很简洁，却让苏晓心里一暖。她知道，他是担心她语言不通，在陌生的环境里不自在。
“知道啦，林老师。”她俏皮地眨眨眼，故意用上了队友们最近打趣他的称呼。自从队内英语培训他当了助教，这外号就不胫而走。
林远无奈地瞥她一眼，耳根却几不可察地泛起点红晕，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
飞机平稳降落。走出舱门，湿热的风扑面而来，夹杂着完全陌生的气息。巨大的国际机场指示牌上满是看不懂的文字，周围是肤色各异、行色匆匆的旅客。苏晓深吸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以绝对主力的身份，征战如此高级别的公开赛。
接机口早已围满了等候的球迷和媒体，其中不少黑头发黄皮肤的同胞，高举着写有他们名字的灯牌和鲜艳的五星红旗。
“林远！苏晓！加油！”
“远哥晓姐看这里！”
熟悉的乡音和热情的呼喊瞬间驱散了那点身处异乡的陌生感。苏晓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冲着球迷们用力挥手，灵动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她甚至还接过一个小姐姐递来的熊猫玩偶，抱在怀里，引得粉丝一阵激动尖叫。
相比之下，林远则显得沉稳许多。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致意，但目光在掠过那一面面五星红旗时，会变得格外沉静专注。他始终走在苏晓斜前方半步的位置，不着痕迹地替她隔开过于拥挤的人潮和不断闪烁的刺眼闪光灯。
有外国记者试图用英语直接向苏晓提问，语速很快。苏晓只听懂了 “first time”（第一次）和 “feel”（感觉），她眨了眨眼，脸上挂着礼貌又略带懵懂的笑容，正准备用仅会的几个单词组织语言，林远已经自然地侧身，挡在了她和话筒之间。
他面向记者，流利纯正的英式英语从容不迫：“Its not exactly her first time internationally, but as core players, we do feel a greater sense of responsibility. our goal is always to perform at our best.”（这不完全是她第一次参加国际比赛，但作为核心球员，我们确实感受到了更大的责任。我们的目标始终是发挥出最佳水平。）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既纠正了记者信息的不准确，又表明了决心，沉稳得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那记者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赞赏的表情。
苏晓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高大挺拔、游刃有余的背影，心里那点因为语言不通产生的小忐忑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安心与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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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官方指定的运动员酒店，放下行李，甚至没有多少时间倒时差，全队就直接奔赴比赛场馆进行适应性训练。
踏入场馆的那一刻，苏晓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高大宽敞的空间，明亮的灯光，墨绿色的地胶，以及那整齐排列的、代表着世界顶级竞技水平的球台……一切都让她体内的战斗因子开始活跃。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换上球鞋，拿起球拍，拉着林远就冲向一张空着的球台。
“快快快，林远，我们先对拉几个！”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像只被放出笼子的小鸟。
林远看着她雀跃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依言走到球台另一端。
简单的热身对拉，两人却很快进入了状态。白色的小球在球台上方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伴随着清脆有力的击球声。苏晓的步伐灵动迅捷，正反手的衔接流畅无比；林远的动作则充满了爆发的力量感，每一板都带着精确的算计。
他们的配合，经过亚锦赛的淬炼和这段时间的封闭集训，已然更上一层楼。不需要言语，甚至不需要眼神的预先交流，仅仅凭借肌肉记忆和对彼此球路的深刻理解，就能在瞬息万变的对抗中做出最合理的应对。
“不错。”在一旁督战的陈卫东教练抱着手臂，难得地吐出两个字的评价。
适应性训练结束后，是赛前新闻发布会。这次，提问的焦点更多地集中在了林远身上。毕竟，他亚锦赛上用英语犀利回击记者、以及决赛中展现出的强大心理素质，都给国际乒坛留下了深刻印象。
一位欧洲记者站起来，问题直接而尖锐：“Lin, after your breakthrough at the Asian championships, many see you as the favorite here. does that add extra pressure? And how is your partnership with Su evolving under this spotlight?”（林，在亚锦赛取得突破后，很多人视你为本次比赛的热门。这是否会带来额外压力？你和苏的搭档关系在如此关注下，有何进展？）
问题一出，现场稍微安静了一下，所有镜头都对准了林远。坐在他旁边的苏晓，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的微微握紧。她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 “pressure”（压力）和 “partnership”（搭档关系）这两个词，让她本能地警觉起来。
林远面上没有任何波澜，他调整了一下面前的话筒，目光平静地迎向那位记者。
“pressure is a privilege for top athletes. we embrace it.”（压力是顶尖运动员的特权。我们拥抱它。）他开口，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会场，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As for our partnership, it grows stronger with every match we play. our focus remains unchanged: to win for our team, and for our country.”（至于我们的搭档关系，它随着每一场比赛而更加牢固。我们的焦点始终不变：为团队，为国家，赢得胜利。）
他没有纠缠于个人，而是再次将高度提升到了国家层面，回答得无懈可击。
提问的记者点了点头，坐下了。现场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不少外国记者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
苏晓悄悄松了口气，侧过头，看着林远冷静的侧脸。灯光下，他专注回答问题的样子，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她忽然觉得，有他在身边，哪怕面对全世界的审视，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发布会和抽签仪式顺利结束。他们所在的混双上半区强手如林，但签运还算不错。
晚上，在酒店餐厅，苏晓活泼开朗的天性让她很快成了焦点。她拿着餐盘，对着琳琅满目的异国食物有些犯难，看到旁边桌的韩国队队员在吃一种看起来不错的拌饭，便凑过去，用简单的英语单词夹杂着手势，笑嘻嘻地询问。
对方被她可爱的样子逗乐，热情地给她推荐。苏晓顺利拿到了想吃的，回头冲着林远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像个考了一百分等待表扬的小朋友。
林远坐在不远处的餐桌旁，面前摆着严格按照营养师要求搭配的餐食。他看着苏晓像只蝴蝶一样在餐厅里穿梭，和不同国家的运动员友好交流，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他低头，将自己餐盘里她喜欢的那种水果，默默拨到了一边，留给她。
而在餐厅另一个不显眼的角落，一位穿着得体西装、气质精明的欧洲男人，正慢条斯理地享用着晚餐。他的目光，越过酒杯，若有所思地落在正将水果递给苏晓的林远身上，又看了看笑容明媚的苏晓，对身旁的助理低声说了一句：
“重点观察那对中国的组合，尤其是那个女孩，和她的……搭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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