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湿冷如纱，裹着崖底幽寒的苔藓腥气与新生嫩草清冽微苦的汁液气息扑面而来；崖边新生的嫩草叶尖挂着露珠，**指尖拂过时沁凉滑腻，一触即碎，溅起极细的水雾，在熹微的天光下泛着七彩微光，像打翻的琉璃盏里浮游的星尘**。
死寂的魔渊废墟，竟有了一丝劫后新生的静谧——**风停了，连断石缝里最后一声虫鸣也哑了，唯有远处冰川裂隙深处传来极低的、沉闷如心跳的“嗡…嗡…”回响，仿佛大地在缓慢喘息**。
夜琉璃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意识尚在混沌的边缘拉扯，像一场醒不来的大梦，周遭的一切都隔着一层水膜，模糊不清——**耳中嗡鸣不止，似有千万片薄冰在颅内轻轻相撞；舌根干涩发麻，喉间泛着铁锈般的微腥**。
她没有去看自己心口那已化作玄奥金纹的伤疤，也未曾感受体内与往日截然不同的魔元，只是本能地，抬起了那只依旧冰凉的手，探向身旁男人的脸颊。
指尖微颤，触到的不再是温热的肌肤，而是一缕如霜似雪的长发，**冰凉、柔滑，却带着一股生命力被燃烧殆尽的枯寂感——那凉意不是水寒，而是万载玄冰芯里凝结的死寂，顺指腹爬入血脉，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猛地一颤，混沌的意识如被冰锥刺穿，瞬间清明！
她坐起身，不顾神魂牵扯的阵阵刺痛——**那痛如银针攒刺百会，又似蛛网勒紧识海，牵得太阳穴突突跳动**——死死地盯着顾长生那满头如雪的白发，以及他那张依旧年轻、却添了三分沧桑的脸。
她的声音因初醒而沙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的：“你……用了多少次双态？”
顾长生背对着她，正在用一块干净的丝布擦拭着混元情阳刃的剑鞘，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丝布摩挲古铜鞘身，发出沙、沙、沙的微响，像春蚕食叶，又像远古砂砾在时间河床上无声滚动**。
听到她的问话，他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语气轻描淡写得像在谈论天气。
“七次而已。”
话音刚落，他的背影便猛地一僵！
右眼，那深邃如宇宙的混沌漩涡毫无征兆地加速旋转，一缕凝练到极致的绯色情丝竟不受控制地自眼角溢出，在清晨的空气中瞬间凝成一只半透明的赤莲蝶影。
蝶翼薄如蝉翼，**边缘泛着妖异的血光，振翅时竟带起一缕极淡的、甜腻中裹着焦糊味的幽香，转瞬即逝**；只存在了不足一息，便“噗”地一声，碎成了漫天光点，悄然消散——**那碎裂声细若琉璃坠地，清越却令人心尖发紧**。
“唔……”
一声压抑的闷哼自他喉间溢出，**短促、沉闷，像重物沉入深潭底部**。
他迅速闭上双眼，强行调动体内那股新生的、却狂暴难驯的混沌之力，试图压下眼瞳的异变。
嗡——
横于他膝上的混元情阳刃似有感应，竟自动浮起半寸，古朴的刃身散发出阵阵微烫的温度，**那暖意并不灼人，却如初春融雪渗入掌心，带着金属特有的、沉甸甸的踏实感**；金、黑、紫三色纹路流转不定，最终化作一股温和的力量，沿着他的手臂渡入经脉，强行将那股翻涌的躁动安抚下去——**那力量所过之处，经脉微微发胀，似有温泉水汩汩淌过干涸的河床**。
“陛下！王上！”
玉罗刹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单膝跪地，手中恭敬地捧着一碗用魔界最纯净的晨露熬制的汤药——**碗沿微温，药汤澄澈如琥珀，蒸腾着一缕极淡的、类似雪松与陈年龙脑混合的冷香，入口前已先沁入鼻腔**。
她不敢抬头，声音却压不住地颤抖，既有敬畏，更有无法掩饰的心疼。
“陛下，王上的寿元……被那寿尽鸦王啄走近千年。虽因‘混沌共体’之故，肉身未显衰败，但神魂本源已损。方才那般情力外泄，便是征兆。医官说，他经脉深处已潜伏噬时虫，每动一次真情，每催一次情力，虫群便会苏醒一分，啃噬他的道基与生机。”
千年寿元！噬时虫！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夜琉璃的心上——**那锤音沉闷滞重，震得她胸腔嗡嗡共振，连指尖都微微发麻**。
她怔怔地看着顾长生那挺拔如剑、却难掩疲惫的背影，眼眶瞬间红了。
这个男人，为了人族，压抑了一生。为了她，又几乎燃尽了自己。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连风都屏住了呼吸，崖边只剩下两人交错的、略显粗重的吐纳声，一浅一深，如潮汐涨落**。
良久，夜琉璃忽然抬起手，并指如刀，没有半分犹豫地在自己白皙的掌心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噗嗤！”
殷红中带着一缕缕暗金光泽的精血瞬间涌出，**温热、浓稠，带着魔族血脉特有的、微咸而凛冽的铁腥气**；她面无表情地将手掌悬于汤碗之上，任由那蕴含着她最精纯魔族本源的血液滴入清澈的药汤之中。
“用我的本源，补他。”
一滴，两滴……那黑红交融的液体在碗中漾开，**药汤表面浮起细密气泡，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幽香骤然变得醇厚绵长，似古寺檀烟裹着雪山寒梅**。
夜琉璃死死盯着那碗药，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绝，“他的命，不该是替我折损的。”
“琉璃，你做什么！”顾长生猛然转身，想要阻止。
可他刚一动，就被夜琉璃一眼定在原地。
那双魔瞳里，褪去了所有的霸道与占有，只剩下不容置喙的温柔与守护——**那目光如有实质，温润却不容闪避，像月光浸透的绸缎，轻轻覆上他的眉心**。
“以前，是我疯了心要缠着你，要得到你。”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仿佛在向整个三界宣告，“从今天起，换我护你。顾长生，别再一个人扛着所有事了。”
说罢，她端起那碗混合了自己心头血的汤药，走到他面前，亲手递到他唇边。
顾长生看着她眼中的执拗，看着她掌心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狠狠刺中——**那伤口边缘微微翻卷，渗出的血珠在晨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柔光，温热的气息拂过他下颌，带着生命最原始的搏动**。
他最终没有再拒绝，沉默地、一口一口地，将那碗带着她体温与血腥气的药汤尽数饮下。
药力入腹，一股暖流轰然炸开——**不是烈火焚身，而是熔岩裹着春水奔涌，从丹田直冲百会，所过之处，冻僵的经络寸寸解封，发出细微的、如同冰层开裂的“咔…咔…”轻响**。
他体内那混乱狂暴的混沌之力，竟像是找到了母亲怀抱的野马，瞬间变得温顺起来。
而夜琉璃心口的那道金色纹路也随之流转，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隔着咫尺的距离，竟开始了某种玄奥的共鸣与交缠，渐渐形成一个完美的平衡。
混元情阳刃安静地悬浮于两人之间，刃身上，金、黑、紫三色纹路以前所未有的频率悄然亮起，仿佛在记录着这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共振——**刃身微震，发出低频嗡鸣，与两人胸腔共振，震得衣襟簌簌轻颤**。
就在此刻，刃尖发出一声极轻的嗡鸣，无风自动，遥遥指向了遥远的北方！
在那里，北境的万古冰川裂痕深处，似乎有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存在，被他们此刻的共鸣所惊动，发出了第一声低沉的回响——**那回响并非声波，而是一阵无形的、令人牙酸的“刮擦”感，仿佛巨爪正缓缓刮过灵魂的硬壳**。
当夜，星河璀璨。
夜琉璃在崖边静坐疗伤，顾长生则独自一人，缓步走在那片被混沌之力重塑的废墟之上，试图彻底压制右眼的异变。
然而，他越是压制，识海中的反噬便越是猛烈。
那只虚幻的赤莲蝶残影在他脑海中频频闪现，每一次振翅，都带来一阵灵魂被撕裂的剧痛，以及一道冰冷而清晰的幻听——**那幻听带着冰晶碎裂的锐响与远古钟磬的余韵，每个音节都像冰锥凿进耳蜗**。
“她说要陪你死……你也真的来了。”
“七次逆转，千年寿元……你拿命换来的，不过是跟她一起堕入更深的深渊……”
“值得吗？顾长生？”
他猛然按住眉心，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汗珠滑落鬓角，带着皮肤蒸腾出的微咸与灼烫**。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刹那，潜伏于经脉深处、一直处于沉睡状态的噬时虫，仿佛闻到了血腥味的鲨群，竟在同一时间，开始了第一次集体的蠕动！
“嘶——！”
那感觉，如同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从他每一寸经脉壁上穿刺而过——**针尖滚烫，针尾却裹着万载玄冰的阴寒，一刺一拔之间，经脉如被反复绞拧，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闷响**！
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在地。
他强运刚刚平复的混沌共体之力反压，右眼混沌漩涡却在剧痛中骤然放大，一片模糊的虚影不受控制地倒映其中——
那是深渊的最底部，曾将他们二人神魂锁在一起的“情锁链”，正在无声地、一环一环地崩裂！
而那朵于混沌中绽放的渊心花，花瓣之上，他们刚刚被大道镌刻上去的名字，竟开始缓缓渗出鲜红的血迹——**血珠滚落时无声，却在神魂深处激起一声悠长、悲怆的呜咽，如远古埙音**。
翌日清晨，天光未亮。
咻——！
一声清越至极的剑鸣划破黎明前的寂静！
原本安静悬浮的混元情阳刃，竟毫无征兆地自行离鞘，化作一道三色流光冲天而起！
它在半空中急速旋转三周，发出的嗡鸣声仿佛在向某种古老的存在致意，随后，剑尖猛然一顿，笔直地指向了北方天际！
与此同时，正在闭目调息的夜琉璃心口金纹剧震，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洪流冲入脑海——**那记忆带着冰川冻土的凛冽、青铜祭器的铜锈味、以及无数个“我”的哭喊与叹息，轰然灌顶**。
她猛然睁眼，脱口而出一句古老而晦涩的咒言：
“门将启，血为引，魂归位！”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与顾长生的满头长发，无风自动，竟在同一刹那，齐齐望向了北方！
在他们的视野尽头，在那柄剑所指的方向，北境的万丈冰渊之下，一道从未被任何典籍记载过的、散发着青幽冷光的巨大门户轮廓，正从亿万年的冻土之中，缓缓浮现——**那青光幽冷刺骨，照在脸上竟有针扎般的微痛，仿佛无数细小的冰晶正悄然刺入皮肤**。
而顾长生那剧痛不止的右眼混沌漩涡最深处，那声曾在他濒死时响起的婴儿啼哭，再一次响起。
这一次，清晰如近在耳畔——**不是哭声，而是啼哭前那一声悠长、湿润、带着初生暖意的吸气，像破开混沌的第一缕晨光**。
这一夜，崖边再无言语，只有两道交缠的呼吸，以及一场即将席卷两人魂魄深处的、关乎古老盟约与血脉诅咒的……共同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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