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病重急需巨额医疗费的消息,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在了方星河早已不堪重负的脊梁上。推荐信的危机尚未解除,眼前的生存问题又以最残酷、最紧迫的方式摆在了面前。
钱!这个冰冷的东西,成了横亘在母亲生命与他微薄尊严之间的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方星河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开始了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挣扎。他必须弄到钱,立刻,马上!
他首先想到了借钱。他拉下脸皮,翻遍了手机通讯录里所有可能借到钱的同学和朋友。
他一个个打电话,发信息,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明母亲病重急需用钱的紧急情况,承诺一定会尽快归还。大多数同学都还是学生,靠着家里给的生活费度日,手头并不宽裕,但听到他的困境,都或多或少地表示了一点心意,三十、五十、一百、两百……这些带着体温的、零零散散的钱,通过微信转账或现金的方式汇集到他手中。
每一笔转账,每一声“星河,挺住”、“阿姨会好起来的”的安慰,都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他心上,让他既感激又无地自容。他知道,这些钱对于同学们的善意来说很重,但对于母亲的治疗费用来说,却只是杯水车薪。
林浩是反应最激烈、也是最义无反顾的一个。他直接冲到方星河的出租屋,什么也没问,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不由分说地塞到方星河手里,眼睛通红,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决:
“拿着!这是我这个学期剩的生活费,还有我偷偷攒的压岁钱,下学期的学费我也先挪出来了!不够我再想办法!别跟我废话!给阿姨看病要紧!天大的事,等阿姨病好了再说!”
方星河看着那个沉甸甸的信封,又看着林浩那双布满血丝、写满了担忧和不容置疑的眼睛,喉咙像是被一团滚烫的棉花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张了张嘴,想拒绝,想说这可能是林浩下学期的学费,想说这远远不够,但林浩根本不给他机会。
“是兄弟就别他妈跟我客气!”林浩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力道很大,却带着一种笨拙的安慰,“我家里不缺这点钱!你先用着!救命要紧!听见没有?!”
方星河死死地攥着那个信封,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低下头,用力地点了点,强忍着鼻腔里汹涌的酸意,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沙哑的“嗯”字。
这份沉甸甸的情谊,像寒冬里的一簇火苗,温暖着他冰冷的心,却也灼烧着他的灵魂。他欠林浩的,太多了。
然而,即使加上了林浩这笔“巨款”,距离预估的医疗费用,依然有着巨大的缺口。大医院的检查、住院、药物,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走投无路之下,方星河又尝试了校内的紧急困难补助申请。他填了厚厚一沓表格,写了情况说明,找了辅导员和班主任签字证明。
但学校的流程繁琐,审批周期长,需要层层上报、开会讨论,等到补助款真正发下来,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母亲的病,等不起。
他甚至一度产生了更加危险的念头——去找地下钱庄借高利贷。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诱惑着他,快速、直接,似乎能解燃眉之急。
但仅存的一丝理智,像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死死地拉住了他。他见过太多被高利贷逼得家破人亡的例子,那是一条真正的不归路。
一旦踏上,不仅他自己万劫不复,还会把母亲和林浩都拖入更深的深渊。他不能。
所有的路似乎都被堵死了。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淹没他的头顶。在极度的无助和走投无路之下,被逼到绝境的方星河,内心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终于颤抖着、屈辱地、抱着一丝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悲的侥幸,再次拨通了那个他曾经发誓再也不会联系的号码——霍昭助理程峰的电话。
这一次,他的心态完全不同了。不再是愤怒的宣战,也不是冰冷的拒绝,而是一种被现实碾碎了所有骄傲和坚持后,从骨头缝里挤出来的、卑微的乞求。
为了母亲,他愿意暂时放下那点可怜的尊严,哪怕是与魔鬼做一次交易。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传来程峰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带着职业化疏离感的声音:“喂,您好。”
“程……程先生……”方星河的声音异常沙哑、干涩,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疲惫和近乎哀求的颤抖,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是……是我,方星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钟,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方同学,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方星河死死地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话语:“程先生……我……我需要一笔钱……很急。我母亲……病重,需要立刻去市里大医院住院治疗……需要……需要很多钱。”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勇气,声音更低,带着屈辱的妥协:“我……我可以打借条!按……按市面上最高的利息还!分期还!我一分都不会少!或者……或者你们有没有什么……任何……我可以做的工作?再脏、再累、再危险的活都可以!我可以签长期合同!只要……只要能先预支一部分钱给我母亲治病……求……求您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代表着霍昭的这个人面前,用上了“求”这个字。为了母亲,他放弃了最后的防线。
电话那头的程峰,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时间更长,方星河甚至能听到对方极其轻微的一声叹息,那叹息里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但很快,这丝情绪就被彻底掩盖,程峰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而公式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方同学,听到您母亲病重的消息,我个人表示非常同情。”他的措辞依旧礼貌,却像冰冷的刀锋,“但是,关于您提出的……借款或者工作的请求,我很抱歉,无法答应。”
程峰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方星河的心上:“霍总之前的态度,我想我已经传达得非常明确了。他帮助人,有他的原则和方式。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一场冷冰冰的交易,或者一份受制于人的劳务合同。他想要的……是对方发自内心的、心甘情愿的……认同和追随。”
心甘情愿?
听到这四个字从程峰嘴里说出来,方星河只觉得一股极其荒诞和冰冷的讽刺感,像毒液一样瞬间蔓延至全身!在动用一切手段,将他逼到家破人亡、走投无路的绝境之后,在眼睁睁看着他为了救母而不得不放弃尊严苦苦哀求的时候,对方居然还能冠冕堂皇地说出“心甘情愿”这四个字?!这简直是对“情愿”二字最无耻的亵渎!
“难道……就真的……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了吗?”方星河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绝望的颤抖,他几乎是在乞求了,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哪怕……只是暂时借给我……救我母亲一命……都不行吗?”
“抱歉,方同学。”程峰的回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这是霍总的原则。我无权,也无法改变。祝您母亲早日康复。再见。”
说完,不等方星河再有任何反应,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干脆利落的忙音。
“嘟……嘟……嘟……”
忙音像一把钝刀,在方星河的心上来回切割。他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僵立在原地,手机还贴在耳边,仿佛石化了一般。最后一丝卑微的希望,像风中残烛,被这通电话彻底吹灭了。
霍昭,连一条生路,都不愿意给他留。他要的,不是交易,是彻底的征服,是让他跪下来,舔舐他的脚面,感恩戴德地接受他的“恩赐”。
几秒钟的死寂之后,一股无法形容的、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暴怒,如同沉睡的火山般,猛地从方星河的心底最深处喷发出来!不再是绝望,不再是无助,而是一种被逼到极限后产生的、破釜沉舟的、近乎疯狂的决绝和毁灭欲!
理智的堤坝,在这一刻,被愤怒的岩浆彻底冲垮!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不能再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被动地承受这一切!他要去找到那个躲在幕后的男人!他要当面问个清楚!他要把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屈辱、所有的不甘,都砸到对方脸上!
哪怕结果是粉身碎骨,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要做一个了断!
一种近乎癫狂的勇气,充斥了他的全身。他猛地转过身,冲出出租屋,融入了冰冷的夜色之中。
目标明确——霍氏集团总部大厦。他要去找霍昭,做一个最后的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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