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谢浮华那完美得没有一丝弧度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
深紫色的眼眸依旧锁着她，那轻飘飘却又极具穿透力的目光，仿佛已经将她那点强撑起来的“不羡慕”和底下潜藏的复杂心绪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复杂心绪在他看来，或许是属于时浚竹的一丝无法言说的酸涩，或许是属于颜静秋对荒诞世相的冷漠审视。
他没有追问，只是那目光变得更深邃了一些，如同两口旋转的紫色星漩。
“不必羡慕。”他的声音很轻，如同飘落的雪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她用尽全力去抓取的，不过是这囚笼里，最廉价的彩色泡沫。”
他微微抬起手，没有指向任何地方，只是掌心向上，仿佛在承接无形的存在。
“而你，”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时浚竹身上，深紫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如同数据流般的光芒一闪而逝，快得无法捕捉，“你本该拥有这片星空本身。”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面前温润如玉的石台表面，没有任何预兆地，凭空浮现出一个极其朴素的陶土杯，杯身甚至显得有些粗糙。
杯中盛着清澈透明的水，水面平静无波，倒映着包厢顶微弱的光源，像盛着一小片凝固的月光。
谢浮华不再看她，目光落在那杯水上，仿佛那才是此刻唯一值得关注的存在。
“云端会所最昂贵的东西，”他清冷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从来不是那些流光溢彩的酒液。而是——”
他微微停顿，指尖在杯沿极其轻缓地划过。
“一杯能让人照见本心的白水。”
包厢里再次陷入彻底的寂静。
幽暗的光线下，谢浮华银白色的长发流淌着冷月般的光泽，侧脸轮廓完美得不似真人。
他安静地看着那杯水，仿佛整个人都融入了这片纯粹的空寂之中，与外界那个喧嚣浮华的“云端”彻底隔绝。
时浚竹看着那杯凭空出现、再普通不过的水，又看了看对面那个仿佛不属于这个尘世的男人，内心腹诽，
“他好奇怪，说话打哑谜。”
“宿主，他可能是想说你一个创世神不必羡慕别人。”，自从这个男人出现，它就回了时浚竹意识里。
“可是我现在的灵魂外形是我自己啊！他是怎么知道我是颜静秋的？！”
颜静秋自从以“幽灵工程师”的名号进入神经元科技总部之后，便逐渐不再匿名。随着“赛博伊甸”的诞生，她的存在感更是呈指数级增长。剧情末期，她那张融合了智慧与冷冽美感的面容，已成为赛博伊甸数据洪流中最具辨识度的符号之一。
街头巷尾的公共数据界面，新闻流的头条推送，乃至用户自定义的意识投影模板库，她的影像如同基石般嵌入这片由她亲手编织的数字宇宙。
“我记得剧情里是这么写的没错啊……”，时浚竹又仔细回想了一遍，实在找不出自己暴露身份的原因。
心中对这个男人的敏感度翻涌起惊涛骇浪。
“额……这个……难倒本统子了捏。”，小光球尝试萌混过关。
“不能是你这次给的剧情又不准吧？！”时浚竹已经佛了，“这次剧情都用不上，还不准，你是不是要回厂重造了。”
小光球沉默。
过了片刻，又弱弱的反驳道：“真的出了差错是会返厂修理的，现在还不需要。”
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想不通就算了，何必这么逼自己呢？
包厢内的寂静如同实体，沉重地压在温润的石台上方。
幽暗的光线在哑光深灰的墙壁间缓慢流淌，将谢浮华那张完美得不似真人的侧脸切割出冷峻的轮廓。
银发如凝固的月光，衬得那双深紫色的眼眸越发幽邃，仿佛两口吸纳一切光线的宇宙深井。
“小白球，你可以连接赛博伊甸的数据库，查人的身份吗？”，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可以是可以，不过宿主你要查谁？”，小光球还没反应过来。
“你待会听我命令。”
时浚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眼前这个男人。他盘膝而坐的姿态，如同亘古不变的雪山孤松，清冷、疏离，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
那份刻意营造的平淡，那份轻飘飘却又无处不在的注视，此刻在她眼中，却如同覆盖在深渊之上的薄冰。
最重要的，是她心底那个不断滋长、如同毒藤般缠绕的怀疑：小白球口中那个偏执疯狂的病娇，那个她来这个世界的究极原因，她的任务对象……会不会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呢？
这念头一起，包厢里原本空寂的宁静瞬间变得粘稠而危险。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意识核心深处，那枚属于颜静秋的冰冷的权限核心，似乎都因为这强烈的猜想而微微震颤了一下。
她想试探他。
时浚竹微微吸了一口气，尽管灵魂形态似乎并不需要呼吸，但这个小动作能让她残存的人类本能感到一丝安定。
她抬起眼，目光直接迎上谢浮华那双深紫色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同他一样平静无波，却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陌生人的好奇：
“还未请教——”她顿了顿，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姓名？”
谢浮华的眼睫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他深紫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她此刻清晰的身影，那目光依旧轻飘飘的，仿佛穿透了她的投影，落在了某个更遥远、更核心的地方。
没有移开视线，他薄唇微启，清冷的声线在寂静中敲击出如玉磬般的音节，
“谢浮华。”
三个字，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前缀后缀，没有任何情绪附加，像在陈述一个既成事实。
时浚竹的心跳却在这一刻骤然加速。
她几乎在听到名字的同时，意识深处便向小光球发出了无声的指令，
“小白球！帮我搜索一下谢浮华，是不是病娇。”
小光球在她意识海深处疯狂闪烁、旋转，无形的数据流如同风暴般席卷着它所能触及的赛博伊甸底层数据库和关联的暗网信息流。
姓名、权限、行为记录、能量波动痕迹、任何与“病娇”、“异常偏执”相关的标签……检索范围被推到极限。
一秒。两秒。三秒。
那种庞大的信息处理压力，甚至让时浚竹的投影边缘都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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