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星荒原的夜晚，远比下界更加寒冷和危险。高浓度的灵气在夜晚会变得惰性而沉重，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黑暗中，不时传来低沉兽吼和诡异的空间波动，那是潜伏在荒原深处的凶兽和残留的空间裂隙在躁动。
幽冥圣教的临时营地已经初具规模。依托几座相连的矮丘，布置了三层简易但足够实用的防御阵法，由风灵子亲自操刀，结合了隐匿、防御和预警功能。营地中心燃起篝火，驱散寒意，也照亮了一张张疲惫而警惕的脸。
陈凡坐在自己石殿前的篝火旁，手里把玩着一块从营地附近捡到的、布满孔洞的暗红色矿石。矿石入手温热，隐隐散发着一丝微弱的火属性灵气。
“赤炎铁，低阶炼器材料，杂质太多，价值不大。”旁边传来夜枭沙哑的声音。他抱着一本从下界带来的、关于上界矿藏辨识的残破古籍，借着火光研究。
陈凡点点头，将矿石丢到一边。派出探索的小队已经陆续返回，带回的消息喜忧参半。好消息是，营地附近三十里内，暂时没有发现大规模妖兽群或明显的空间陷阱，找到了一处稳定的地下水源和几种勉强可食用的苦涩灵薯。坏消息是，资源极度匮乏，除了随处可见的这种低阶赤炎铁矿石，几乎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灵草、灵石矿脉或者妖兽巢穴（意味着没有稳定的肉食和材料来源）。
“这样下去不行。”陈凡看着跳动的火焰，“两万多人，每天的消耗是个天文数字。带来的丹药和灵石最多支撑半个月。必须找到稳定的资源点。”
风灵子走了过来，脸色同样凝重：“教主，探路队最远的一支往东南方向去了八十里，遭遇了一小群‘铁甲犀’，实力约在筑基到金丹层次，被他们击退了，带回来一些犀肉和破损的犀甲。据带队队长说，更深处似乎有更强烈的妖兽气息，他们没敢再深入。”
“东南……”陈凡想起了影月情报中提到的“黑风谷”也在东南方向，“看来，东南方向是这片荒原相对‘活跃’的区域，妖兽出没，可能也存在其他东西。”
他站起身：“我们不能坐等。风灵子，营地交给你，加强防御，尤其注意天空和地底的预警。夜枭前辈，你继续研究古籍和那些矿石样本，看看有没有我们忽略的线索。”
“教主，您要去哪？”风灵子问。
“出去转转，找点‘补给’。”陈凡活动了一下手腕，眼中紫芒微闪，“顺便……看看能不能‘偶遇’一些上界的‘朋友’，了解一下这里的规矩。”
他没有带大队人马，只点了十名最精锐、擅长潜行和野外生存的幽冥卫，都是化神期修为，领队的是一名面容冷峻、代号“影七”的炼虚初期好手。他们换上更适合荒原行动的灰色劲装，涂抹上遮掩气息的草药泥，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地，消失在东南方向的夜色中。
陈凡亲自带队，一是为了尽快摸清周边情况，二是他需要实战来进一步适应上界的环境，恢复并磨砺自己的力量。吞噬了心魔残骸和圣光后，他的修为虽然稳固在渡劫初期，但还需要战斗来彻底消化吸收，尤其是那新生的吞噬法则，需要在不同的对手身上试验其威力。
一行人速度极快，在昏暗的荒原上疾行，避开那些散发着危险波动的区域。陈凡的神识如同无形的雷达，扫描着前方和侧翼。上界的神识压制确实明显，但他的神识本质经过紫府漩涡的淬炼和蜕变，质量极高，探查范围虽然被压缩到百里左右，但精细程度和穿透力却远超同阶。
前行约莫一个时辰，深入荒原近两百里。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变化，焦黑的土地逐渐被稀疏的、颜色暗红的低矮灌木取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和更浓郁的妖兽腥气。
“停。”陈凡忽然抬手。众人立刻停下，屏息凝神。
前方数百丈外，一片相对平坦的洼地中，十几头形似野牛但体型更大、头生三角、皮毛如钢针般的妖兽，正围着一具不知名大型动物的残骸啃食。它们气息凶悍，领头的三头赫然有着化神期的波动，其余也都是金丹、元婴层次。
“裂地妖牛，群居，皮糙肉厚，力量巨大，土属性，弱点在眼睛和腹部。”影七低声快速汇报，显然做足了功课。
“化神期三头，正好。”陈凡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他需要验证，自己新领悟的、针对能量与意志剥离的“法则之噬”，对上界这些肉身强悍、妖力纯粹的妖兽，效果如何。
“你们在此警戒，防备其他妖兽或人。我去去就回。”陈凡吩咐一声，身影一晃，已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洼地上空。
裂地妖牛群立刻警觉，领头的三头化神妖牛抬起硕大的头颅，铜铃般的牛眼中射出猩红的光芒，发出低沉威胁的吼声，前蹄刨地，浓郁的土黄色妖力在体表凝聚。
陈凡没有废话，直接出手。他并指如剑，对着下方凌空一划！
一道仅有丈许长、凝练如实质的暗紫色剑芒无声斩落！剑芒之中，不仅蕴含着锋锐无匹的剑气，更融入了一丝“吞噬”与“封禁”的法则特性！
领头的妖牛怒吼，低头用最坚硬的三角顶向剑芒，同时土黄色妖力形成厚重护甲。
然而，暗紫剑芒在与牛角接触的瞬间，并未硬碰硬。剑芒前端悄然形成一个微型的吞噬漩涡，妖牛护体妖力中蕴含的“土属性”精粹和部分生命精气，被强行剥离、吞噬！护甲光芒瞬间黯淡，牛角也失去了妖力加持。
嗤！
剑芒毫无阻碍地切断了牛角，顺势没入妖牛硕大的头颅！妖牛发出一声凄厉短促的哀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生命气息急速消散。暗紫剑芒在它体内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吞噬丝线，将其妖丹、精血、乃至部分强韧的魂魄之力，迅速吞噬、炼化，反哺回陈凡体内。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干净利落。
另外两头化神妖牛和整个牛群都被这恐怖的一幕震慑了。但它们凶性被彻底激发，反而更疯狂地冲向陈凡，地面在它们奔腾下隆隆震动。
陈凡不闪不避，双手张开，身周再次撑开那直径三丈的绝对黑暗领域——吞天领域！只不过这一次，领域范围更小，吞噬之力更加集中凝练。
冲入领域的妖牛，立刻感觉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磅礴的妖力和强悍的肉身力量被疯狂抽离，连带着它们的暴戾意志和生命本源都在迅速流失！它们惊恐地挣扎，却无法挣脱。
陈凡如同闲庭信步，在领域中穿梭，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点在一头妖牛的要害，加速其被吞噬的过程。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冷酷韵律。
不过十几个呼吸，十几头裂地妖牛，包括那两头化神期，全部化为干瘪的皮囊和枯骨倒地。它们的妖丹、精血、部分蕴含土属性法则的妖骨，都被陈凡的吞天领域吞噬一空。
陈凡撤去领域，微微闭目，感受着紫府中漩涡的欢快旋转和传来的一丝丝精纯能量。这些妖牛的能量虽然驳杂，但胜在量大，对补充消耗、稳固修为很有帮助，尤其是其中蕴含的土属性法则碎片，对完善他的吞噬法则也有裨益。
“还不错。”陈凡睁开眼，对这次试验的效果基本满意。吞噬法则对上界妖兽同样有效，且效率很高。
他挥手将地上最有价值的几根妖牛独角和一些相对完整的皮革收走，这些都是不错的炼器材料。
就在他准备招呼影七等人过来处理剩余材料（虽被吸干精华，但骨骼和部分皮革对低阶修士仍有价值）时，心中警兆再次升起！
不是妖兽，是人！
他猛地转头，看向侧后方一片乱石堆。
“看了这么久，该出来了吧？”陈凡声音平淡，却带着冰冷的杀意。
乱石堆后沉默了片刻，随即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五个人影，有些尴尬又带着警惕地走了出来。
这五人打扮各异，有穿皮甲的壮汉，有罩着斗篷的瘦子，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疤痕、气息在炼虚后期的中年修士。他们身上都带着明显的血腥气和风尘之色，显然是常年在荒原讨生活的人。
“道友……不，前辈息怒！”疤痕脸修士连忙抱拳，姿态放得很低，“我等是‘血刃’佣兵小队的，在此执行采集任务，无意中撞见前辈神威，绝无恶意！这就离开，这就离开！”
他身后的队员也连连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对陈凡刚才那诡异吞噬手段的恐惧。
“佣兵小队？”陈凡目光扫过他们，没有立刻动手。这几人实力最高炼虚后期，最低金丹，在这荒原上确实像是讨生活的佣兵。而且，他们或许知道些有用的信息。
“你们在这附近活动，对坠星荒原很熟？”陈凡问。
疤痕脸修士松了口气，知道暂时安全了，连忙道：“熟！不敢说全熟，但这东南片几百里，哪里有水源，哪里有危险的妖兽群，哪里有隐蔽的临时聚集点，我们基本都知道。前辈是……刚来荒原？”
他试探着问，眼中闪过思索。陈凡刚才展现的手段和气息太独特，他从未见过，而且对方明显对荒原不熟。
“嗯。”陈凡不置可否，“我需要这片区域的地图，越详细越好。另外，告诉我最近的、可以交易物资和情报的‘安全点’在哪里。还有，最近荒原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或者陌生人出现？”
疤痕脸修士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权衡。最终，他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枚磨损严重的玉简：“前辈，这是我们小队自己绘制的东南区域简图，虽不精细，但主要危险点和几处小型水源、可采集点都标了。最近的交易点，是往东四百里左右的‘碎石坡’，那里有几个小势力控制的临时坊市，鱼龙混杂，但消息灵通，也能买到一些基础物资。”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至于特别的消息……最近确实不太平。先是听说封天宫那边出了大事，好像和什么下界有关，闹得沸沸扬扬。然后就是三大派，玄天剑宗、万法仙盟，还有那神神秘秘的净世神殿，好像都派了人往荒原深处来了，具体目的不明，但肯定有大事。另外……大概七八天前，我们小队在更南边一点的地方，远远看到过一队穿着黑袍、气息很冷很古怪的人，往黑风谷方向去了，速度很快，我们没敢跟。”
黑袍人！黑风谷！
陈凡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他接过玉简，神识一扫，内容确实如对方所说，比较粗略，但关键点都有。
“这地图，还有你的消息，值多少？”陈凡问。
疤痕脸修士搓了搓手，小心翼翼道：“前辈看着给点辛苦费就行……或者，前辈若是需要向导，或者想打听更具体的消息，我们血刃小队愿意效劳！价格绝对公道！”
陈凡看了他一眼，丢过去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几十块中品灵石和几瓶疗伤回气的普通丹药，都是从下界带来的存货。“这是定金。我需要一个熟悉荒原、嘴巴严实的向导，暂时跟着我们。另外，继续留意荒原上的异常动向，尤其是关于三大派和黑袍人的。有消息，及时报我，报酬不会少。”
疤痕脸修士接过布袋，神识一扫，脸上露出喜色。这些东西对他们这种底层佣兵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前辈放心！我‘血刃’周奎，在荒原上混了百十年，信用还是有保证的！不知前辈落脚何处？我们如何联系？”
陈凡报了一个距离营地三十里外、一处有明显地貌特征的地点作为联络点，并约定好暗号。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今天的事……”陈凡语气转冷。
“今天什么都没看见！我们就是路过，采了几株草！”周奎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带着队员匆匆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陈凡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目光深邃。
佣兵，情报，临时坊市……或许，这是在这陌生上界打开局面的一个切口。
他收起心思，带着影七等人处理完妖牛残骸，迅速返回营地。
有了初步的地图和情报来源，接下来的行动，就有了更明确的方向。
而当务之急，是在三大派的大军合围之前，获取足够的资源，并设法探明黑风谷的虚实。影月的安危，也让他有些牵挂。
回到营地，陈凡立刻召集风灵子和墨尘（后者经过丹药调息，伤势稳定了些），将获得的情报分享，并开始制定下一步计划。
夜色更深，坠星荒原的风，带着凛冽的杀意，呼啸不止。
而在遥远的荒原深处，黑风谷的方向，一点微弱的、不祥的黑色光芒，正在某座坍塌的古殿深处，幽幽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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