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手还按在暗门边缘，冷风从窄道里涌出来，吹得他袖口一颤。他没松手，反而把身体往前压了半步，让光线照进更深的地方。蓝光灯笼一盏接一盏亮起，像是被人从里面点燃的。
岑晚站在他身后一步远，右手已经摸到了袖子里的紫外线灯。她没开，先低头看了眼地面。血纹湿滑，像刚画上去的，顺着砖缝延伸，最后消失在通道拐角。
她的目光落在谢停渊背上。他站着没动，但肩膀绷得很紧。
“你感觉到了？”她问。
谢停渊点头。护身符贴着胸口，还在震，一下一下，像心跳乱了节奏。他没去碰它，只是把刚才那枚铜钱握得更紧了些。掌心发热，铜钱上的符纹似乎活了一样，轻轻刺着皮肤。
他往前走。
脚步落下时，第一盏灯笼亮了。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蓝光映在墙上，影子拉得很长。地面的血纹也开始发亮，和铜钱上的图案对上了。
岑晚跟上来，贴着左边石壁走。她打开紫外线灯，紫光照在血纹上，立刻显出残缺的阵法结构。她盯着看了两秒，忽然想起照片背面那行字。
“子时引雷。”
她抬头看向谢停渊：“这里会落雷。”
谢停渊脚步一顿。他没回头，但左手已经抬起来，无意识地摸了下衬衫领口。系统一直没动静，可他知道，任务快来了。
果然，下一秒，意识深处跳出一行血字：【引雷劈棺，存活五分钟】
他咬住后槽牙，一口无糖口香糖从口袋里掏出来塞进嘴里。咀嚼动作很用力， jaw 肌肉突突跳。他不想说话，也不想听任何人说话，只想把这股闷气压下去。
可就在这时候，岑晚的声音又响了。
“戊子年。”她说，“照片里的道士，生辰是戊子年。”
谢停渊猛地转头。
岑晚正看着他，手里拿着那张赶尸人死前留下的照片。背面朝上，墨迹清晰可见。
“子时引雷，破阵献祭。”她念了一遍，“而‘戊子’……是你父亲跳江那年。”
空气一下子静了。
谢停渊的手指蜷了一下，口香糖被咬碎，苦味在嘴里散开。他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旧伤在掌根处，一道斜疤，十年前留下的。那时候他还小，亲眼看着父亲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拽进江心，连尸体都没捞上来。
现在，同样的年份，同样的雷符，同样的窄道。
他扯下衬衫一角，缠在左手上。布条绕了两圈，打了个死结。动作很重，像是要把什么情绪一起勒住。
“走。”他说。
两人继续往前。通道开始向下倾斜，坡度不大，但每一步都踩在血纹交汇点上。蓝光越来越亮，头顶石缝渗出水珠，滴在肩上，冰凉。
突然，谢停渊停下。
他抬头看天。没有天，只有岩顶。但他“感觉”到了——雷要来了。
他的逆命直觉在尖叫。
几乎是同时，岑晚也察觉不对。她迅速扫视四周，发现前方五米处地面凹陷，是个浅坑，可能是以前塌方留下的。
“那边！”她指向坑位。
谢停渊没应声，反而往前冲了两步，铜钱剑抽出，就要往地上划。
他想破阵。
可就在剑尖触地的瞬间，身体自己动了。
他猛地转身，一把将岑晚扑倒，两人滚进浅坑。泥土和碎石溅起来，还没落地——
轰！！！
一道惊雷从头顶劈下，正中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焦土炸开，火星四射，蓝光灯笼全部熄灭，又在一息后重新亮起，颜色更深，近乎紫黑。
坑里，两人靠得很近。谢停渊压在上面，手臂撑地，没让重量落在她身上。他的呼吸有点乱，额角青筋跳动。
电光映在他脸上，岑晚看清了他的眼神。
不是害怕，也不是愤怒。
是痛。
一种被撕开旧伤的痛。
“我爸当年……”他的声音很低，几乎听不见，“也见过这雷符。”
岑晚没动，也没说话。她只是慢慢把手伸进衣袋，把那张照片攥紧，然后塞进了内衣夹层。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
外面，雷声未绝。
一道接一道，砸在通道各处。有些地方的石壁开始裂开，露出后面的空洞。雨水顺着裂缝往下流，混着泥，滴进坑里。
谢停渊终于撑着起身，伸手把她拉起来。他的左手还在流血，布条浸湿了，但他没管。
“不能停。”他说。
岑晚点头，拍掉身上的土。她刚站稳，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拖行声。
很多脚步。
杂乱，沉重，带着腐臭味。
她看向通道尽头。黑暗里，隐约有影子在动。不止一个，十几个，甚至更多。
活尸来了。
它们从四面八方涌入暗门，有的缺胳膊，有的脑袋歪着，指甲缝里的铜钱泛着冷光。最前面的一具尸体手里还抓着竹幡残片，步伐却比其他活尸快。
目标明确——是他们。
谢停渊把铜钱剑递给她一半长度，自己握住另一端。两人背靠背，退到坑边最高处。
“你还能撑五分钟吗？”岑晚问。
谢停渊没回答。他盯着那些逼近的活尸，嘴里还在嚼着口香糖。残渣黏在牙齿上，他吞不下去，也不想吐。
雷又落下来。
这次没劈中他们，但震波让地面抖了一下。几块石头从顶部落下，砸在活尸头上，它们连停都没停。
最近的一具只剩三步距离。
谢停渊抬起脚，踹出去。
尸体向后仰倒，撞翻两个同伴。可更多的补了上来。
岑晚甩出麻绳，缠住一具活尸脖子，用力一拉。头颅歪成九十度，但它还在动。
“它们不怕伤。”她说。
“那就打断腿。”谢停渊说。
他弯腰捡起一块尖石，直接插进一具活尸膝盖。骨头碎裂声响起，尸体跪倒，爬着继续前进。
越来越多。
前后都被围住。
谢停渊知道撑不了太久。他回头看了一眼坑底。那里有一块凸起的岩石，形状像棺盖，上面刻着半个“戊”字。
和墙上的一样。
他忽然明白——这才是真正的阵眼。
雷不会只劈一次。
只要他们还在，雷就会一直落下来。
而活尸……会越来越多。
他拉着岑晚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岩壁。两人喘着气，手都没松开武器。
又一道雷落下。
照亮了整个通道。
也照亮了那些活尸手中多出来的物件——有的拿着桃木钉，有的抱着铜铃，还有一具怀里抱着褪色的黑白照片。
谢停渊瞳孔一缩。
那是他父亲的照片。
他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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