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几个竖起耳朵听着的职员纷纷露出了然的神色。在通讯处待久了，大家都摸出了些门道，真正的紧急密信，信使会直接冲进办公区找处长，哪会让塔米这样慢悠悠地接收。
格雷姆陪着笑说了几句奉承话，便识趣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其他部门偶尔路过的职员，看到塔米这副悠闲的模样，再想到那些被关在休息室里的信使，脸上难免露出异样的神色，有几个年轻些的甚至皱起了眉头，但碍于塔米的职位和背景，终究没人敢多说什么。
塔米对这些目光毫不在意，他拿起那盒点心，打开精致的鎏金盒盖，里面整齐地码着八块杏仁酥，金黄色的酥皮上撒着细细的糖粉，还点缀着几颗切碎的杏仁，香气瞬间弥漫开来。他拿起一块放进嘴里，酥皮在齿间轻轻一碰就碎开，甜而不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让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他吃得极慢，每一块都要细细咀嚼，仿佛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期间还不忘时不时端起茶杯喝一口，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参加宫廷宴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办公区的职员们渐渐收起了闲聊的心思，重新投入到工作中，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逐渐占据了主导。
塔米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块杏仁酥，桌面上留下了一小堆酥皮碎屑。他拿起桌上的银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碎屑夹到纸巾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方绣着家族纹章的绸巾，先仔细擦了擦嘴角，接着又一根根擦拭手指，连指甲缝都没放过，那认真的模样，仿佛在打理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直到绸巾被整齐地塞回口袋，塔米才慢悠悠地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腰间的皮带发出“咔”的轻响。
直到这时，他才瞥了一眼桌角的信筒，这才不情不愿地伸手拿了起来，手指捏着信筒的边缘，迈着悠闲的步子朝着办公区最深处走去。
那里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门上挂着“通讯处处长”的铜牌，铜牌被擦得锃亮，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那是费迪南德勋爵的办公室，也是他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走到办公室门口，塔米脸上的倨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人用橡皮擦彻底擦去一般。他快速整理了一下制服的领口和袖口，确保没有一丝褶皱，接着脸上挤出一副阿谀奉承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因为这笑容而挤到了一起，与刚才判若两人。他抬起手，指节轻轻敲了敲木门，力度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鲁莽，又能让里面的人清晰地听到。
“进来。”门内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塔米连忙应了一声“是，大人”，小心翼翼地推开木门，身体微微前倾，半弯着腰走了进去，那姿态恭敬得像是在朝拜君王。
办公室里的光线比外面暗些，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道缝隙透进些许阳光，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办公桌后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瘦削男人，灰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睛深邃而锐利，正是通讯处处长费迪南德勋爵。
费迪南德勋爵正低头签署文件，手中的羽毛笔在纸上快速划过，留下一行行流畅的字迹。
塔米也不敢打扰，乖乖地站在办公桌前，将信筒捧在胸前，耐心等待着。
直到费迪南德勋爵放下羽毛笔，拿起旁边的吸墨纸轻轻按在文件上，他才连忙开口，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处长，刚才接到门口卫兵的通报，前线的莫德元帅有密信送回来，职下不敢耽搁，把信使带进了小休息室后，便带着信筒过来了。”他特意加重了“不敢耽搁”几个字，想借此表表自己的忠心。
费迪南德勋爵的目光从文件上移开，落在塔米手中的信筒上，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哦？有前线回来的信使？”他一边说，一边自然地伸出手，这是长期身居高位养成的习惯，无需多言，下属便会主动将东西奉上。
塔米的反应极快，几乎在费迪南德勋爵伸手的同时，他就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将信筒轻轻放在对方的掌心，接着迅速退后一步，重新站回原来的位置，腰弯得更低了，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等待着顶头上司的进一步指示。
费迪南德勋爵接过信筒，手指在木质外壳上轻轻摩挲着。他并没有像塔米那样急于查看，而是先将信筒放在桌面上，用指腹沿着边缘细细摸索，确认没有被人撬动过的痕迹。
接着他拿起信筒，翻到封口处，盯着那团暗红色的封蜡仔细端详，莫德元帅的纹章烙印得极为清晰，印鉴的图案栩栩如生，封蜡边缘光滑平整，没有一丝裂痕，显然从封缄到送达，没有任何人动过手脚。他这才放下心来，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小巧的铜制拆信刀，小心翼翼地将封蜡捏碎，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拆解一件精密的仪器。
信筒的木塞被拔开后，费迪南德勋爵从中抽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羊皮纸质地厚实，边缘经过特殊处理，摸起来格外光滑，上面用炭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字迹刚劲有力，正是莫德元帅的亲笔。
他展开羊皮纸，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原本略带疲惫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羊皮纸，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当看到“伊凡殿下已乔装信使归国”这一行字时，他猛地腾身站了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寂静。
“那三位信使呢？”费迪南德勋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眼神紧紧盯着塔米，“立即带我去见他们！”
塔米被上司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不过是一封普通的前线密信，怎么会让向来沉稳的处长如此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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