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产质量不错，记忆完整度98%，只有少数几次死亡过于突然，导致部分记忆区块受损。不过问题不大，后期可以修复。”
他像一个评估完货物的商人，做出了最终结论。
然后，他转向陈景。
“你的任务完成了。”郑闲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按照约定，林帆名下30%的隐秘资产，包括他私藏的那个上古丹方，现在属于你了。”
陈景心中一跳，连忙躬身：“多谢先生！”
“不用谢我。这是交易。”郑闲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他身后的林帆躯壳上，“处理掉。我不希望留下任何手尾。”
“是！”
陈景不敢怠慢，一道真火祭出，瞬间将林帆的尸身包裹。
曾经的一代天骄，轮回百世的枭雄，就这样在熊熊烈焰中化为飞灰，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风一吹，便散了。
做完这一切，陈景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知道，从今往后，他的人生将彻底改变。他不再是任何人的棋子，但他，也永远失去了那个曾经真心待他的师弟。
他抬头，想再对郑闲说些什么，却发现郑闲已经转身，准备带着三名魔头离开。
“先生，请留步！”陈景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声。
郑闲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还有事？”
“我……”陈景喉咙发干，他看着郑闲手中的青铜古籍，鼓起勇气问道：“林帆他……真的要去工作一万年吗？”
郑闲终于回过头，他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眸子，静静看着陈景。
陈景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你是在……同情他？”郑闲的语气很平淡，却让陈景如坠冰窟。
“不！不敢！”陈景连忙否认，“我只是……好奇。”
“好奇心，有时候是致命的。”郑闲收回目光，重新迈开脚步，“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该问的，不要问。”
他的身影，连同三名魔头的身影，几个闪烁间便消失在了思过崖的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陈景一人，站在空荡荡的悬崖上，晚风吹过，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他赢了吗？
他得到了自由，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资源。
可为什么，他的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空虚？
……
另一边，郑闲带着三名魔头，已经穿过空间裂隙，来到了一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异空间。
这里没有天地，没有日月，只有无尽的黑暗。
黑暗中，漂浮着一座座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每一座书架上，都整齐排列着亿万本和郑闲手中一模一样的青铜古籍。
这里，仿佛是一座收藏了诸天万界所有生灵命运的图书馆。
三位在外界足以让正魔两道闻风丧胆的魔头，来到这里后，却都收敛了所有气息，显得异常恭敬。
“郑先生，这次的‘货’，成色如何？”血屠老祖搓着手，瓮声瓮气地问道。
郑闲没有立刻回答。
他伸出手指，在刚刚收纳了林帆灵魂的青铜古籍封面上轻轻一点。
嗡！
古籍的封面，突然浮现出一道极其细微的黑色裂痕，一丝若有若无的怨气，从中泄露出来。
“嗯？”
郑闲眉头微皱。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流露出“意外”的情绪。
无相天魔眼尖，立刻发现了不对劲：“这是……灵魂烙印？不对，比烙印更麻烦。这是最纯粹的‘不甘之念’，已经和这件‘轮回之书’的本源产生了一丝纠缠。”
幽泉姥姥也收起了媚笑，神情凝重：“这小子，都魂飞魄散了，执念还这么强？真是个怪物。这股念头虽然微弱，但极难根除，若是放任不管，恐怕会污染整本书的‘记忆资产’。”
郑闲伸出两根手指，在那道黑色裂痕上轻轻一抹。
裂痕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是活物一般，微微蠕动了一下。
“有意思。”
郑闲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近乎于“兴趣”的神色。
他经手过无数“债务人”，其中不乏惊才绝艳的帝王、叱咤风云的巨擘，但死后还能在他的“轮回之书”上留下印记的，林帆是第一个。
他能感觉到，那道裂痕中蕴含的，是林帆在神魂崩灭前，最极致、最纯粹的绝望与不甘。这种情绪，已经超越了单纯的能量，化为了一种近乎于“道”的规则性诅咒。
它无法对郑闲造成任何伤害，但它就像一滴滴落在雪白画卷上的墨汁，会持续不断地污染这本“书”里储存的宝贵记忆。
“郑先生，这……算是次品了啊。”血屠老祖有些急了，“您看，我们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九幽魂毒’的母毒都动用了一滴。这要是打了水漂……”
“闭嘴。”
郑闲冷冷打断他。
血屠老祖脖子一缩，不敢再多言。
郑闲托着那本青铜古籍，陷入了沉思。
直接抹除这道执念，需要耗费不小的精力，而且可能会损伤到“轮回之书”的本源，得不偿失。
放任不管，又会污染资产。
那么……
郑闲的思维高速运转，无数个处理方案在脑中闪过，又被一一否决。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他嘴角勾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废物，有时候也能利用一下。”
他翻开手中的“轮回之书”，书页上，林帆的灵魂正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初始状态，等待着被格式化，然后开始他长达万年的“工作”。
郑闲没有急着下达指令。
他的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一道信息流，凭空注入了那道黑色裂痕之中。
那是一份订单。
来自“深渊第37层魔神之子”的一份特殊订单。
订单内容很简单：我需要体验一次最深刻的“背叛”，从而领悟‘绝情魔道’的真谛。要求：背叛者必须是我最信任的兄弟，背叛的理由必须让我无法反驳，背叛的结果必须让我万劫不复。
这是一份非常棘手的订单。
因为“信任”和“背叛”这种情绪，很难被量化和模拟。即便是郑闲，也很难凭空制造出如此真实的情感体验。
但现在，他有了完美的素材。
郑闲的目光，再次落回“轮回之书”的书页上。
他开始下达指令，但不是对林帆的灵魂主体，而是对那道黑色裂痕，那道不甘的执念。
“以林帆第九十九世的记忆为蓝本，构建一个虚拟世界。”
“世界主角：陈景。”
“注入‘深渊魔神之子’的意识，让他完全代入陈景的视角，体验他的人生。”
“触发关键节点：‘思过崖背叛事件’。”
“重复播放该事件，一万次。”
郑闲的指令，冰冷而精确。
一旁的无相天魔和幽泉姥姥都听明白了。
郑闲这是要利用林帆的不甘执念，为客户打造一个“背叛体验”的VR游戏！
而且，这个“游戏”的Npc——也就是被背叛的林帆，其反应和绝望，将由那道最纯粹的执念来驱动，绝对真实，绝对刻骨铭心！
客户将以陈景的视角，亲手将匕首刺入自己“最信任的师弟”体内，然后在一万次的重复中，反复品味那种背叛的快感与虚无。
而林帆那不甘的执念，也将在一万次被背叛的循环中，被反复折磨，消磨，直到最终彻底湮灭。
一举两得！
甚至可以说，是一举三得！
因为这份特殊订单的报酬，极其丰厚，足以弥补这件“资产”被污染的全部损失，甚至还有的赚。
“高！实在是高！”
幽泉姥姥忍不住赞叹出声，看向郑闲的眼神，多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畏惧。
这个男人，不仅实力深不可测，这份将一切价值都压榨到极致的商业头脑，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郑闲处理完这一切，才重新合上书，看向三位“合作伙伴”。
“这件资产的核心记忆，我可以开放给你们三位参悟百年。百年之后，归还。”
此言一出，三名魔头都是呼吸一滞。
林帆99次轮回的记忆，那是什么概念？
里面包含了多少失传的功法、上古的秘闻、天材地宝的下落？
参悟百年，对他们这种级别的存在而言，足以让自身实力和底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多谢郑先生！”血屠老祖激动得满脸红光。
“不过，”郑闲话锋一转，“我有一个附加条件。”
“先生请讲！”三人异口同声。
郑闲将那本青铜古籍抛给无相天魔。
“这本书，你们三个轮流保管。看好它。”
他的目光扫过三人。
“如果那道‘执念’在服务客户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意外，或者……逃了出来。”
“你们三个，就代替它，去给我的客户，提供‘被背叛’的体验服务吧。”
话音落下，三名魔头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
他们这才明白，郑闲不是在分润好处，而是在转移风险！
那道不甘的执念，被郑闲当成了一个不稳定的“服务器”，用来跑一个高风险的“程序”。
而他们三个，就是这个“服务器”的运维人员！
一旦服务器崩溃，他们就得亲自下场，用自己的神魂去当新的服务器！
一想到自己要被一个魔神之子用各种方式“背叛”一万次，即便是血屠老祖这样的悍魔，也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比直接杀了他们还难受！
“怎么，不愿意？”郑闲的语气依旧平淡。
“愿意！当然愿意！”
无相天魔第一个反应过来，紧紧抱住怀里的青铜古籍，仿佛抱着一个烫手的山芋，又像抱着一件绝世的珍宝。
风险与机遇并存。
他们没得选。
因为他们很清楚，在郑闲面前，他们连说“不”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与郑闲，名为“合作伙伴”，实则，与那个被处理掉的林帆，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只不过，林帆是直接破产清算的“债务人”，而他们，是暂时还有利用价值，被绑在同一条战车上的“分包商”罢了。
郑闲不再理会他们，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图书馆的深处。
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三位魔头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良久，血屠老祖才小声骂了一句：“妈的，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幽泉姥姥白了他一眼：“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怎么看好这本‘书’吧。我可不想去体验什么‘绝情魔道’。”
无相天魔则抚摸着冰冷的青铜封面，幽幽说道：“或许……这既是风险，也是我们的机会。”
他的目光闪烁不定。
“林帆的执念能在这本书上留下裂痕，说明郑闲的‘轮回信贷’，并非无懈可击。如果我们能从这99世的记忆中，找到那个‘漏洞’呢？”
此言一出，另外两名魔头，眼中同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们都是心比天高之辈，又岂会甘心永远屈居人下？
郑闲抛给他们的，既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也是一把，或许能够撬动这个庞然大物的……钥匙。
……
图书馆的最深处。
是一片完全的虚无。
郑闲的身影，出现在这里。
他面前，悬浮着一面巨大无朋的水镜。
水镜中，映出的正是思过崖上，陈景失魂落魄的模样。
郑闲静静看着。
看了许久，他才轻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水镜中的人说话。
“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
“但是，不把他推下深渊，你怎么能，站到更高的地方去呢？”
“不要让我失望啊……我的‘备用计划’。”
他伸出手，轻轻触摸着冰冷的水镜，指尖划过陈景那张写满了迷茫与痛苦的脸。
没有人知道，陈景之所以能被“选中”，并非完全是林帆的安排。
在这背后，还有一只更隐秘，更深沉的手。
郑闲。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林帆安安稳稳地“还债”。
一个轮回了99次，心性早已坚如铁石的枭雄，即便被格式化，其灵魂深处也藏着太多变数。
郑闲不喜欢变数。
所以，他需要一个“保险”。
陈景，就是那个保险。
通过扶持陈景，让他背叛林帆，郑闲不仅顺利收回了“贷款”，更是在陈景心中，种下了一颗名为“野心”的种子。
一颗由背叛、愧疚、渴望证明自己等复杂情绪浇灌而成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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