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言话锋一转，语气诚恳又认真，眼神扫过两人，“我琢磨着，国家费这么大劲给咱们通电，是想让咱们过好日子，这电费虽然不多，可也该摊得明明白白——既不浪费国家的电，也不伤咱们的和气，这样才对得起这份光亮，也对得起咱们这么多年的邻里情。
我心里有个想法，您二位听听，看看是不是更公道些？”
陈大爷和王二柱都齐刷刷看向他，就连旁边围观的妇人们也安静下来，竖着耳朵听。
“咱们按各家灯泡的瓦数来分摊电费，怎么样？”沈知言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透着让人信服的力量，“钟师傅刚才也说了，灯泡有瓦数大小，瓦数大的用电多，瓦数小的用电少，按瓦数分摊，谁家用多少电，就出多少费用，最公平不过。
等下咱们把各家灯泡的瓦数报出来，收音机每个月的用电加起来算个总数，每月电费下来，就按各家瓦数占总数的比例来摊。”
他顿了顿，特意看向陈大爷：“陈大爷您家就老两口，晚上睡得早，灯泡瓦数也小，用电肯定省，除了平时听听收音机，要是按户平摊，反而让您吃亏了，这不合适。”又转向王二柱，语气温和：“二柱哥家孩子多，虽然开灯时间可能长点，但灯泡瓦数小，分摊的费用也会少些，这样谁家也不吃亏，心里都踏实，以后相处也自在。”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兼顾了公平，又体谅到了两人的实际情况，还悄悄融进了“珍惜国家电力”的道理，让人听着心里舒服。
陈大爷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拍着大腿笑出声：“哎呀，沈牙子，你这脑子就是活！还是你想得周到！我老两口确实用电少，按瓦数摊，既公平，也不占你们便宜，就按你说的来！”
王二柱脸上的纠结彻底消失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连忙点头附和：“沈兄弟说得对，按瓦数摊最公道！
我家三个灯泡，都是15瓦的，晚上就孩子写作业、缝补衣裳时开一会儿，用不了多少电。”
陈大爷也跟着说：“我家也是三个灯泡，老婆子嫌亮，怕晃眼睛，也选的15瓦。”
“那就好，”沈知言笑着点头，快速心算道：“我和春桃家的灯泡是25瓦的，一共八个，咱们三家总瓦数就是200+45+45=290瓦。
以后每月电费单子贴出来，我来算分摊费用——总电费除以290，算出每瓦该摊多少钱，再乘以各家瓦数，就是各家该出的钱。
我算好后，写个条子给您二位对账，没问题了再一起凑钱交上去，这点小事，我顺手就办了，不麻烦您二位。
我和陈大爷家的收音机，算是一个15瓦的灯泡。”
他主动把计算、对账的活揽了下来，态度诚恳又周到，没有一点架子。陈大爷和王二柱心里更暖了，连连道谢，周围的妇人们也纷纷夸赞：“沈牙子真是实在人，办事妥帖！”
“多亏了他想得周到，不然以后难免闹别扭！”
一场可能因电费分摊而起的小风波，还没兴起就被悄然化解。
送电的那天，新区的天刚擦黑，就没了往日的宁静。村民们都早早回了家，守在堂屋门口，眼睛紧紧盯着墙上的电灯，手里攥着拉线，心里的期待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村公所的大喇叭傍晚时又响了一次，反复叮嘱：“晚上七点准时合闸送电，大家别乱碰电线，注意安全！”
离七点还有十分钟，村民们就纷纷走出家门，朝着村公所的方向张望，孩子们更是在街巷里跑来跑去，兴奋地喊着：
“要通电啦！电灯要亮啦！”寒风卷着凉意吹过，却吹不散大家心里的热乎劲，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眼里闪着光。
七点整，随着村公所方向传来一声清脆的合闸声（虽远不可闻，却刻在每个人心里），下一秒，整个新区突然被一片光亮包裹！
原本漆黑的街巷，瞬间被一盏盏电灯照亮，菊黄色的光线透过门窗洒出来，驱散了黑夜的昏暗与寒冷，把新区变成了一片灯火通明的海洋。
“亮了！亮了！真亮了！”村民们欢呼起来，掌声、笑声、惊叹声在新区的夜空里回荡。有的人家打开门，看着墙上亮堂的电灯，忍不住伸手轻轻触碰灯座，感受着这份新奇；
有的老人坐在电灯下，反复摩挲着自己的手，眼里闪着泪光，嘴里念叨：“活了一辈子，终于用上电灯了，亮堂，真亮堂！”孩子们追着灯光跑，在明亮的街巷里嬉戏打闹，笑声清脆，像撒了一地的星光。
沈知言家的堂屋里，灯光也准时亮了起来。菊黄色的光线柔和又明亮，瞬间铺满整个屋子，墙壁白粉上的旧痕、屋顶的木梁纹理、桌上的碗筷，都看得一清二楚，再也没有了煤油灯的昏暗和呛人的煤油烟味。
三个丫头站在电灯下，眼里满是惊喜与好奇，秋菊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想要摸摸灯泡，又怕烫到，犹豫着缩了回来，惹得夏荷和春桃忍不住笑出声。
“好亮啊！比煤油灯亮多了！”秋菊仰着小脸，盯着头顶的电灯，兴奋地拍手，“以后我晚上写字，再也不用凑那么近，再也不怕熏眼睛了！”
夏荷走到桌边，看着灯光下整齐摆放的书本，嘴角忍不住上扬——以前听完课回家晚上看书，煤油灯熏得眼睛疼，看一会儿就要揉半天，现在有了电灯，终于能安安稳稳看书了。
春桃则走到灶台边，借着明亮的灯光收拾碗筷，心里满是感慨：“有了电灯，晚上做饭、缝补衣裳，再也不用摸黑了，太方便了！”
沈知言没顾上欣赏灯光，转身找出两根细胶皮线，按照钟师傅说的方法，小心翼翼地拆开收音机背面的盖子，将电线接在接线端子上，又把另一端接在灯座旁边的电线上，仔细核对了正负极，确认没问题后，才轻轻按下收音机的开关。
“滋啦——”一声轻微的电流声后，收音机里传来了清晰的女声，带着温和的语气播报着新闻：“各位听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晚间节目，今天为大家带来的是时事新闻，以及经典的戏曲选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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