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都死完了,圣上从惊悸中回过神来,终是在徐公公的搀扶下,勉强坐直了身子。
李元昭收剑回鞘,走到圣上前,“父皇,刺客已除,您无碍吧?”
圣上这才缓过神,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颤抖:“无碍,无碍……雀奴,还好有你啊!若不是你来得及时……”
他现在因为后怕,而对眼前这个女儿感到真切的依赖。
李元昭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父皇,您是真龙天子,自有神明庇佑。当务之急是先回帐中歇息,余下的事,交给儿臣处理便是。”
圣上连连点头,在徐公公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李元昭又转过身,目光落在一旁的沈初戎身上。
他拄着刀站在一旁,正捂着流血的手臂。
她看似关心的问道,“你没事儿吧?”
沈初戎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关心自己。
他本以为今日必死无疑,没想到最终竟是被李元昭救下。
这些年对李元昭的敌意,多半源于少年人那点不肯认输的傲气。
他打心底里不愿承认,自己竟不如一个女子。
可现在,偏偏是这个他处处看不顺眼的长公主,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如果没有她,他早就葬身刀剑之下。
看着她被血染的衣袍,再想想自己方才的狼狈,少年人那点不服输的傲气,此刻竟被深深的折服所取代。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摇头,“不碍事,一点小伤而已。”
说罢,才后知后觉地补充了一句,“……多谢。”
李元昭又看了洳墨一眼,后者瞬间会意,打扫战场,将场中已经都倒地的刺客又补了几刀,确保死绝,不留后患。
陈砚清捂着流血的臂膀站在阴影里,光紧紧锁在李元昭身上。
后腰那处被踹的地方,和被刺客砍了一刀的伤口,依旧钝钝地疼。
见李元昭始终都没有看他一眼,他不由得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他在她眼里,到底……算什么呢?
是她随手可弃的棋子?是危急关头能用来挡刀的盾牌?还是不配被问津的奴仆?
原来这就是他在她心中的分量,连一句多余的问候,都吝啬给予。
他觉得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紧,连带着伤口的疼痛都变得有些麻木。
这时,远处终于传来禁军的甲胄声,禁军统领肖铎带着人匆匆赶来。
看到场中的惨状,他“噗通”一声跪地,声音里满是惶急。
“属下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圣上看着这个自己最信任的臣子,眼中满是失望,正待开口斥责,只见崔相等方才四散逃窜的臣子跌跌撞撞地爬了过来。
崔相心中本就压着滔天悲愤。
晚宴进行到一半,他便收到下属密报,道嫡子崔九郎等人惨死在猎场林间。
他正欲冲去御前禀明,刺客却突然发难,吓得他只顾着钻到帷帐后躲藏。
如今刺客已除,他再也按捺不住,连滚带爬地扑到御前,只盼着陛下能为他做主。
“陛下,陛下……”崔相趴在地上老泪纵横,“臣的儿子……臣的九郎死了啊!”
话音刚落,林郡公和贾侍郎也跟着伏地痛哭,他们的子嗣同样死在猎场,此刻哭得撕心裂肺,只求圣上彻查。
李元昭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些人,场上危急时不知道躲哪儿去了,现在刺客死完了,倒是会出来了。
圣上被哭声搅得心烦意乱,眉头紧锁,还未发话。
李元昭已先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崔相和各位大人请节哀。只是场上这么混乱,死的可不止你们的儿子。”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转头看去。
只见宴会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尸体。
除了黑衣刺客,还有许多来不及躲逃的官员、公子小姐和宫女侍从,有的被刀剑所伤,有的被踩踏致死,场面触目惊心。
圣上见此情景,对崔相这一干老臣更添失望。
危难之际不思护驾,眼中竟只有自家儿子的生死,毫无半分顾念君上安危的忠心!
崔相没有看见圣上的不满,道,“不一样!臣的九郎是死在行猎的林子里的!不是死于乱战!定是有人趁着行猎时暗下杀手!”
他何尝不知自己儿子纨绔不堪,平日里在京中横行霸道,得罪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可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他定是要给自己的儿子讨个公道才行。
李元昭当即道:“依儿臣看,九郎定是在行猎时不小心撞见了埋伏的刺客,正要回来禀报,却被刺客灭口了。”
崔相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这话听着不太对劲。
他那儿子素来是个蠢笨的,哪有这般机敏,还会想着去禀报刺客踪迹?
可转念一想,若真是为了护驾而死,那便是为国捐躯的功臣,陛下定会厚赏崔家。
这般诱惑下,他也就不再争论,只是抹着眼泪,默认了这个说法。
李元昭转身看向父皇,“父皇,这伙刺客来势汹汹,不仅杀了这么多无辜之人,竟还敢行刺圣驾,可见背后定有主使。您一定要下旨严查,揪出幕后黑手,为死者报仇,也为大齐除此大患!”
苏清辞这才知道,为什么殿下杀了崔九郎一行人后,却丝毫不慌,原来早做好了对策。
这招实在高明。
可是……
苏清辞抬眼看向李元昭的背影,眉头微蹙。
殿下是怎么知道,今日会有刺客的?
这场刺杀来得如此突然,连禁军统领肖铎都措手不及,殿下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难道……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苏清辞强行按了下去。
她不敢深想,也不愿去想。
长公主纵然手段狠厉,也不至于拿圣上的安危做赌注,拿这么多无辜者的性命当棋子。
圣上深思后终于发话,“肖铎,朕命你带领禁军,三日之内务必查清刺客来源与幕后主使,若查不出,自行领罪。”
“臣遵旨!”肖铎刚要叩首领命,一道声音突然从人群中响起。
“圣上,不可啊。”
杜悰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肖大将军掌管禁军,负责猎场防务,不仅没有提前排查出刺客行踪,护驾更是姗姗来迟,险些让圣上陷入险境,此等失职,罪无可恕!岂能再让他主导查案?”
此话一出,场上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特别是那些死了家人的官员,本就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此刻纷纷指着肖铎痛斥。
“肖铎失职!请陛下严惩!”
“若不是长公主来得及时,陛下恐怕……”
“况且这皇家猎场守卫森严,怎会轻易混入二十余名刺客?说不准就是禁军内部出了纰漏!”
圣上看着跪在地上的肖铎,脸色复杂。
肖铎是他真正的心腹大将,自他还是皇子时便贴身相随,当年在夺嫡之争中甚至替他挡过毒箭,这些年来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
可是,禁军乃天子亲卫,连他都护不住,确实太过失职。
肖铎原想辩解,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醉酒误事是真,护驾来迟也是真,任何辩解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他不禁恨恨的看向站在一旁的陈砚清,要不是这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小子,硬拉着他喝酒,他怎么会因为喝多了而姗姗来迟,酿下大祸。
圣上最终下令,“肖铎护卫不力,玩忽职守,即日起免去禁军统领之职,等事情查清后再发落。”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李元昭,“禁军暂由长公主代管,务必彻查此案,肃清猎场!”
“儿臣遵旨!”李元昭躬身领命。
崔相等一干臣子虽觉得不妥。
可方才刺客行刺的惊魂未定还未散去,又见圣上态度坚决,且李元昭方才护驾有功,便也只能将异议咽回肚里,纷纷躬身附和:“陛下圣明!”
陈砚清站在人群后,目光复杂的看向李元昭。
她正与禁军偏将低声交谈,侧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冷冽。
所以……竟是他在不经意间害了肖将军?
可明明都是李元昭吩咐的……
现在想来,李元昭定是故意让他去找肖将军拼酒的。
让素来警醒的肖将军“救驾来迟”,再借着群臣的怒火,顺理成章地夺走禁军掌军之权。
原来……
自己从一开始,就身处她精心布置的棋盘之中。
而他,不过是枚被蒙在鼓里,微不足道,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棋子。
亏他还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竟还傻傻地以为,这是她信任自己的表现。
夜风呼呼吹过,他忽然觉得伤口钻心得疼。
他现在才终于肯承认,那些偶尔闪过的和颜悦色,那些看似不同的对待,全都是他自作多情的错觉。
在她心里,他从来都不特别。
和那些供她驱使的侍卫,场上惨死的公子小姐,甚至被当作棋子牺牲的刺客,都没有本质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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