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指尖还残留着她颈间细腻的触感,以及那骤然绷紧的肌肉线条。当黄小权窒息的呜咽声像根细针钻进耳膜时,他才猛地回过神——自己方才竟真的动了杀心。
那只掐着她脖颈的手像被烫到般骤然松开,力道之大让黄小权直接向后跌靠在床柱上,剧烈的咳嗽声瞬间填满了床帘内的静谧。她脖颈上迅速浮起几道清晰的指痕,红得刺眼,与她苍白的肤色形成惨烈的对比。
“咳……咳咳……”黄小权捂着脖子大口喘气,眼泪被呛得直流,视线模糊中,只看到皇帝僵坐在那里,那双曾翻涌着杀意的眼此刻竟像蒙了层雾,他自己似乎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手悬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
黄小权手抓住身下的被子,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你……”皇帝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却被黄小权带着哭腔的质问打断。
“你疯了吗?!”她的声音又哑又颤,脖颈的疼痛让每一个字都带着涩意,“就因为我猜中了?你宁愿掐死能帮你的人,也要守着那个秘密?!”
皇帝的眉峰狠狠一蹙,不是愤怒,反倒像是被这话刺中了什么,眼底的黑气猛地翻涌了一下,却又奇异地压了下去。他看着她脖颈上的红痕,那几道指印像烙印般刻在他眼里,让他方才因太子秘辛被窥破而燃起的暴戾,瞬间被一股陌生的慌乱取代。
他竟真的对一个……想要帮他的人下了死手。
“朕……”他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不是故意的。”
这话说得毫无帝王威仪,甚至带着几分连自己都不信的苍白。黄小权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悔意,还有那紧抿的唇线——方才还透着森然,此刻却抿成了一道压抑的弧度。
她缓过气,揉着脖子瞪他:“不是故意的?那要是我反应慢点,现在是不是已经变成尸体了?”话虽带刺,眼泪却还在掉,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气的——气他的阴晴不定,更气自己刚才差点真的栽在这儿。
皇帝的视线落在她含泪的眼上,那点水光像碎星般颤巍巍的,竟让他想起幼时在御花园见过的晨露,剔透得让人心头发紧。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替她拭去眼泪,指尖在离她脸颊寸许的地方却又猛地顿住,最终僵硬地收了回去,转而攥紧了锦被,指节泛白。
“太子是朕唯一的软肋。”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对她坦白,又像是在对自己剖白,“国师老早就想找机会除掉他,朕只能用‘太子早夭’的戏码把他藏起来。这些年装作被魔气侵蚀得神志不清,也是为了让国师放松警惕,好暗中布网……”
他说着,抬手按了按眉心,那里的金芒又黯淡了几分,“可朕没想到,魔气一旦缠身,竟会真的蚕食理智。方才……是朕失控了。”
最后那句“失控了”说得极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沉重。黄小权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那只手方才还带着要置人于死地的力道,此刻却微微蜷着,虎口处甚至泛出薄红——那是他方才用力攥紧的痕迹。
她忽然注意到,他脖颈处的暗紫色魔纹在方才动怒时竟蔓延得更快了些,此刻正隐隐搏动,像是在嘲笑他的身不由己。
“所以你就拿自己的命当诱饵?”黄小权的气渐渐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滋味,“你看看你现在这模样,再拖下去,不等国师倒台,你自己先成魔了!”
她说着,忍不住又伸出手,指尖悬在他颈侧那道最狰狞的魔纹上方,犹豫了一下才轻轻落下。九彩神光顺着指尖悄然溢出,比先前更浓郁些,触到魔纹时发出的“滋滋”声清晰可闻。
皇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却没有再阻止。他能感觉到那股暖意顺着肌理蔓延,像春日融雪般一点点驱散着骨髓里的寒意,连带着方才翻涌的魔气都安分了些许。
“痛吗?”黄小权看着他紧蹙的眉头,轻声问。
他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视线却落在她脖颈的红痕上,喉结又滚了滚:“方才……伤着你了。”
这大概是这位帝王这辈子最直白的歉意了,说得磕磕绊绊,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黄小权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软,她故意挺了挺脖子,把那几道指痕凑到他眼前:“能不痛吗?陛下这手劲,不去当刽子手可惜了。”
皇帝的耳根竟微微泛红,避开了她的视线,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明日让太医院送些上好的药膏来。”
“不用。”黄小权收回手,指尖的神光却没断,“我这仙家体质,恢复得快。并且我可是仙家永生阁关门弟子,倒是你,”她戳了戳他眉心那团微弱的金芒,“再不让我好好治治,别说护着太子,能不能见到以后的太阳都难说。”
皇帝抬眸看她,眼底的黑气虽未散尽,却清明了许多。他忽然抓住她还在输送神光的手,这一次力道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珍宝:“婉清,”他叫她的名字,语气郑重,“信朕一次。”
黄小权看着他瞳仁里映出的自己的影子,那影子虽模糊,却带着一股执拗的认真。她忽然想起方才他掐住自己时,最后那瞬间眼底闪过的挣扎——那不是纯粹的杀意,更像是困兽在绝境中的慌乱。
她反手握紧他的手,九彩神光陡然亮了几分,暖融融地包裹住两人相握的手:“我信你。但前提是,不许再对我动手。”
黄小权思考了一下,从乾坤袋掏出一枚丹药,亮在了皇帝面前。
“此丹是我的独创,不听话就酥酥麻麻丹,服了它,不然我可不相信你。”黄小权用不可质疑的语气展示着他的丹药。
皇帝面露难色看着她,对于一个帝王,被人握着把柄是大忌,可是自己已经被国师控制了,再多一个人又何妨?
皇帝接过丹药,服了进去。
皇帝的指尖微不可察地松了松,唇角似乎极轻地勾了一下,快得像错觉。窗帘外的烛火忽然“噼啪”爆了个灯花,将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柔和照得真切——那是被魔气掩盖了太久的、属于人的温度。
而此刻,养心殿外的阴影里,张璟殇望着那半透明床帘上映出的两道交握的身影,忽然抬手按住了自己狂跳的心脏。姜月华姐妹对视一眼,忽然觉得,这场棋局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朝着谁都没预料到的方向,疯狂地脱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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