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说到了这里,似乎应该告一段落了。
虽然赛文其实感觉自己想追问的东西并没有结束——少年纠结地张了张嘴,左右打量着那两个人之间那种微妙的反差感,又闭上了口。
“嗯?你是还有什么事吗?”弗洛伊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迟疑,笑眯眯地看了过来。
“没、没有。”少年连忙使劲地摇了摇头。
目送皮特先生领着赛文远去的身影,弗洛伊感慨了一声:“这孩子,心里似乎装了不少事啊。”
“从沉稳这点来看,已经胜过佐菲太多了。”希卡利的评价一如既往地犀利。
弗洛伊失笑:“也不能这么说吧?”
忍俊不禁笑了两声,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该说的佐菲也是嘴很严的啦,只不过赛文平时也会话更少,不太放得开。”
“保持谨慎,总比太过放松,要更加让人省心。”希卡利的目光淡淡扫过弗洛伊,意有所指。
弗洛伊眯起眼灯,没好气地叉腰:“喂……”
这种指桑骂槐当她听不出来吗?
她看向眉间依旧带着一丝不赞同的蓝族科学家,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不要老觉得我凭直觉判断是意气用事啊,希卡利!”
弗洛伊挑眉,目光锐利地精准点破:“你没注意到吗?你不也是下意识信任皮特先生——不然你不会在觉得他‘可疑’的前提下,还在意他的表态啊。”
希卡利蓦地一静,无法反驳。
的确,皮特先生身上有种令人莫名安心、想要信赖的气场,即便理性仍在不断地发出警示。
他最终无奈妥协,低声叹了口气。
“好吧……”希卡利看了眼终端——光屏上跳动的倒计时提醒着他即将该返回科学技术局处理紧急报告了,终于决定不再“继续浪费时间”。
“我先回去了。”他朝弗洛伊微一颔首,转身化作了一道蓝光,消失在了天际。
两天后,矿区训练场。
赛文迎着恒星的光芒跑完了最后一圈。
红族少年胸腔里的热气还没有散尽,就听见皮特先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很好,你已经合格了。”
少年惊喜回头,眼灯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
“你的感知力、力量控制和对地质环境的利用已经达到了预期标准。这里的训练,可以结束了。”皮特先生看着他,目光中是显而易见的赞许。
训练的疲惫被喜悦冲散了大半,赛文晕乎乎地刚想欢呼,却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雀跃一顿,精神蔫下了不少——
既然在矿区的训练即将结束,那就意味着他们即将再次启程,一边长跑拉练一边继续他的考试了。
而考试结束的话……
阶段目标明明达成了,赛文却感到一丝空落落的茫然,仿佛失去了某种日常的锚点。
他犹豫着转头看向皮特先生。
因为那份日益增长的亲近与信赖,少年忍不住向这位长辈倾诉起了自己的烦恼:“皮特先生……我最近,总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哦?说说看。”皮特先生微笑着鼓励道。
“我觉得我好像……特别在意弗洛伊姐的事情。”赛文的声音低了下去,染上了一层困惑,“看到她笑,会觉得开心;看到她嫌弃希卡利哥哥的样子,会觉得很有趣;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
他顿了顿,唇瓣嗫嚅了几下,有些艰难地试图描述那种难以捕捉的情绪:“可是看希卡利哥哥的样子……我又觉得我好像……好像……”
赛文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心底那种微妙的、仿佛窥见了某种巨大存在般的怯意和混乱,一时词穷。
皮特先生安静的聆听着,脸上依旧是那副洞悉一切的和煦笑容。
他没有评价少年的心情,只是温和地问道:“那么,抛开这份让你混乱的心情本身,赛文,你现在想做什么呢?”
赛文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望向了远处正在独自比划、似乎仍在琢磨空间能力的弗洛伊的身影,低声喃喃:“我想……更了解她一点。想和她多说一些话……”
皮特先生低声轻笑了起来,那笑容仿佛洞穿了时光。
他拍了拍少年结实的肩膀:“光是站在原地想,可不会离答案更近。走吧。”
“欸?”赛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皮特先生轻轻推了下背,不由自主地跟着对方,朝弗洛伊走了过去。
少年的心跳骤然失序,连脚步都有些发僵起来——皮特先生该不会要直接把他推出去说吧?!
好丢人的!!
好在,皮特先生还是很体贴少年这点窘迫和自尊心的。
他走到弗洛伊面前,先开口问了问关于特训的事:“你的空间能力,有进展吗?”
已经察觉到他们靠近的弗洛伊瞬间了然:“赛文的训练马上要结束了?”
“嗯……”她叹了口气,肩膀微微垮了一点,无奈摊手道,“入门真的挺难的……我这边,这回大概是没希望了吧。”
“看起来你倒不怎么失落?”皮特先生饶有兴致地挑眉。
弗洛伊扬眉一笑,坦然道:“接受现实的速度很快,可是我的一大优点哟。”
虽然这点快速接受残酷现实的能力,更多来自于战争年代在战场和避难所间孤身一人来回混迹时的求生本能——这点倒是没必要剖析的那么清楚了,感觉像卖惨似的。
她捏住下颌,眼神飘向远方,缓慢道:“不过还有一点原因应该是——”
她又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若有所思:“虽然没有找到突破的关口,但我的确感觉到了一点异样——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东西,模糊但有光。应该是需要某个特殊的契机吧?”
自言自语完毕,弗洛伊甩了甩头,像是要把这些暂时无解的难题甩开,重新振奋起了精神:“好啦,这个就不提了。”
“那么,您带着赛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她的目光掠过一旁突然显得有些紧绷的红族少年,有些好奇。
赛文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内心几乎呐喊起来:
千万不要是“这孩子想找你说话又不好意思”啊!!!
——虽然的确不好意思……但就是因为不好意思,再被推出去才会更加不好意思啊啊啊!
在少年的心态混乱到快要爆炸之前——
大约是察觉到了他这份无声的崩溃,皮特先生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将话题引向了别的地方:“昨天听你谈论《战时婚姻法》,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件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弗洛伊身上:“之前在图书馆的时候,偶尔看到过有学生找你聊‘多元关系法案’……是跟这个有关联的吧?”
弗洛伊迟疑了下。
这个倒也不是什么秘密——她和一些支持者一直在为这个法案游说规划来着。
主要吧……把这种激进的思想说给看起来观念就很古典、充满旧日威严的皮特先生?
想想自己对皮特先生身份的猜测,再想想之前调查结果里各个年龄段对多元关系法案的意见分歧图——基本上老派的人都不太欣赏这种挑战传统婚姻关系的激进观念呢。
感觉……有点不太好开口。
但是,就像她曾经想要说服玛丽队长拿到推荐票那时候一样——一项旨在面向全社会的法案,总要直面那些不同的声音,从反对和质疑中汲取养分,才能不断完善,最终争取到通过的可能。
弗洛伊轻轻吁了口气,抬眼看向皮特先生,眼神变得认真而明亮:“是的。这是我们对光之国未来社会关系的一种构想。《战时婚姻法》在某种程度上启发了我的思考……”
“《战时婚姻法》是为了应对危机,用数据强行配对,可感情从来不是数据能算出来的。”弗洛伊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我期望的婚姻法,则是更加包容、更加自由……”
“而且基于爱情往往更具激情属性的缘故,我也不太赞成对这种情感施加太多的与‘永恒’相关的期望……”她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我们没必要给施加它太多的旧时代道德枷锁。”
接着,她流畅地调出几份数据图表,向皮特先生详细阐述起自己的理念基础、框架设想和预期目标来。
赛文静静地旁听着,全程一言不发,只是悄悄地、认真地竖起了耳朵。
他格外专注地注视着弗洛伊,看着她谈论这些时,那双常常含着或狡黠或柔和或洒脱笑意的眼灯里,焕发出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几乎堪称璀璨的光芒。
他听着她讲述“自愿”、“多元”、“情感联结形式”、“个体选择自由”、“预设时效”这些词汇——尽管这些概念对他而言分外陌生,但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话语中所蕴含的热情与力量。
少年心底的迷雾似乎被这份光芒驱散了些许,又仿佛被引向了更深处,激荡起了更深沉的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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