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眉头微锁，沉吟片刻，忽然起身，对楚天青道：“你，随朕来。”
说罢，也不等众人反应，便率先向厅外走去。楚天青目光微动，依言跟上。
留下程咬金、萧瑀等人在厅内面相觑，不知陛下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静谧的院中。初春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微风带着几分清冷，拂过庭院中新发的嫩叶。
李世民负手立于院心，仰望了片刻灰蒙蒙的天空，缓缓开口。
“天青，朕原定于今年秋末，对突厥用兵。”
他顿了顿，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着楚天青，详细解释道。
“你或许不知，突厥以游牧为生，夏季水草丰美，各部族分散放牧，行踪飘忽，难以捕捉其主力。而到了冬季，草原水草枯竭，牲畜集中，部族为避寒也会相对聚居，其牙帐位置便容易锁定。加之冬季天寒，突厥战马饲料短缺，体力与机动性大减。而我唐军，只要提前备足粮草冬衣，便可保持战力。更重要的是，突厥人绝不会料到，我们敢在严寒冬季，远征草原！此乃攻其不备之良机。”
楚天青安静地听着，神色平静无波。待李世民说完，他微微点头。
“我知道这个战略。天时地利的确缺一不可，不过，眼下虽是初春，但草原冰雪未消，气候之严酷，与冬季相比，其实也差不了太多。”
李世民深深看了他一眼，继续道。
“即便按原计划秋季开战，距今时日也不算宽裕。”
“粮草辎重，虽已筹备多时，前期也发运了几批，但若想支撑一场足以犁庭扫穴的大战，做到万无一失，至少还需一个多月的全力调运、囤积。更何况，大军分路进发，各路兵力如何调配，主攻、辅攻、疑兵如何协同，这其中的方略，更需要时间细细推敲，反复演算。”
说到此处，李世民向前一步，看着楚天青，语气凝重无比。
“朕与你说这许多，是想让你明白，若你执意要此刻前往突厥寻找萧皇后，朕......可以将北伐之期提前！”
他话语一顿，帝王的威严与责任尽显无疑。
“但是，天青，朕的将士，可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那是军人的荣耀！却不能因为准备不足、仓促行事而白白送命！”
“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听到这番话，楚天青迎上李世民的目光，心中也是极为诧异。
他万万想不到，李世民竟然会为了自己，改变既定的战略，这无疑风险极大。
不过，他也听出了李世民话中的另一个意思。
其实这话已经说得非常直白了。
他李世民可以提前攻打突厥，但前提是。
自己必须拿出足够分量的“东西”，来弥补仓促出兵可能带来的巨大风险和额外伤亡。
这是一场交易，一场关乎万千性命和国家气运的交易。
思索了片刻，楚天青点了点头，忍不住轻笑一声。
“你是皇帝，掌管天下兵戈，自然比我更清楚，战争从来不是请客吃饭。无论战略多么高明，敌人多么不堪一击，但伤亡......总是不可避免的。”
他的语气很平静，陈述着一个冰冷而残酷的事实，李世民也是沉默不言。
但随后，楚天青话锋一转。
“不过，我或许可以尽我所能，将这份本不可避免的伤亡......降到最低。”
听到这话，李世民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神采，身体都不自觉地前倾了几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渴望。
“你要人手一枪否？”
说完，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所向披靡的场景。
唐军火枪齐射，声若惊雷，弹如流星，百步之外便能将敌阵撕裂！
骑兵冲锋？
未等近身，便已人马俱碎！
届时，大唐王师，才是真正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横扫草原，踏平突厥，岂不是易如反掌？！
然而，楚天青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他眼中的狂热。
“别想了，这不可能。”
楚天青的语气果断，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先不说，我没有那么多积分去兑换手枪，单说，我若真给大唐将士一人一把，你......会同意吗？”
“朕怎么会不......”
李世民话未说完，忽然便领会到了楚天青的意思。
如此可怕的利器，若普及军中，固然能极大地提升战力，但同样也意味着难以控制的风险。
若有将领心怀异志，或者士兵哗变，拥有这等武器的他们，造成的破坏将是毁灭性的。
甚至......会不会有一天，这枪口会调转方向，指向长安，指向皇宫，指向他李世民？
权力，根基，在于制衡，在于掌控。
而这名为“手枪”之物，却近乎粗暴地打破了所有的平衡。
它让一个匹夫，拥有了瞬间威胁帝王，倾覆朝堂的力量！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一股寒意便从李世民的脊背升起。
自己方才，竟只沉醉于其横扫千军的威能，却险些忽略了这足以焚身噬骨的隐患！
他深深地看了楚天青一眼，目光复杂难明。
楚天青拥有轻易夺人性命、甚至可能威胁皇权的能力，却始终游离于权力中心之外，不曾以此作为筹码，攫取名利。
如今，更是一语点醒了自己这险些被军功蒙蔽的帝王。
这并非是怀璧自珍，这是对人心、对权力本质无比清醒的认知与警惕！
他看得比许多朝堂沉浮多年的老臣，都要透彻，都要......冷酷。
李世民又忍不住想起了那日的割袍断义，想起了自己因那份无法掌控的忌惮和帝王的多疑，亲手斩断了与眼前之人的情谊。
毕竟楚天青若真有颠覆之心，何需阴谋诡计？
他只需如其所言，随意抛出几十把这般“手枪”，流入江湖或是暗中资助某个有异心的将领，就足以在大唐境内掀起滔天巨浪，让整个帝国烽烟四起，让他李世民焦头烂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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