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电子音，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浇灭了刚刚因胜利而升腾起的一丝暖意。
E-17号货运中转站内，刚刚还因手刃强敌、缴获秘钥而略显轻松的气氛，在“灭绝级”这三个字面前，瞬间凝固。
逃离本舰？
凌渊的紧锁眉头。
这艘虚空方舟，如同一座漂浮在无尽虚无中的孤岛。
外面，是足以撕碎圣人的空间乱流和时间风暴。
逃？
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格式塔……是什么东西？”
凌渊的声音沙哑，但异常镇定。
越是面临绝境，他的思维便越是冷静。
他没有去质疑监护者的判断，而是直指问题的核心。
他需要情报。
“正在检索最高权限数据库……A级绝密文档……方舟日志-初代舰长最终条目……”
不需要凌渊吩咐，远在源动力矩阵平台的赤瞳，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开始行动。
她的神魂与监护者高度链接，海量数据流涌入她的识海。
很快，一份被尘封了不知道多少万年、被无数道加密协议层层锁定的古老文档，被她强行调取了出来。
当文档内容呈现在赤瞳脑海中的瞬间，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充满了骇然与不敢置信。
她的声音不住地颤抖，通过监护者的扩音系统，断断续续地响彻在中转站内。
“凌渊……这……这东西……它不是生物，也不是能量体……”
“根据初代舰长的记录，格式塔是一种……一种来自未知高维时空的……信息瘟疫！”
信息瘟疫？
这个闻所未闻的词汇，让凌渊心头一沉。
“它……它不具备实体，无法被常规手段观测和攻击。”
赤瞳的声音愈发艰涩，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它的存在形式，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绝对理性的‘逻辑概念’。它的扩张方式，不是物理层面的移动，而是一种无视空间与时间的‘信息广播’。”
“一旦被它的信息波‘冲刷’，任何物质，无论是生命体还是死物，其存在的基础法则，都会被强行‘格式化’！”
“格式化？”
凌渊追问。
“对！格式化！”
赤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恐惧。
“它不会毁灭物质，而是会重写物质的‘定义’！它会抹去一切‘感性’、‘混沌’、‘随机’的概念，将万事万物，都统一成一种绝对纯粹、毫无生机、只遵循冰冷数学逻辑的……结晶态！”
通过赤瞳的转述，初代舰长日志中的一段描述，在凌渊的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幅恐怖的画面。
被格式塔侵蚀的区域，钢铁会自发地扭曲、重组成完美的黄金螺旋；空气中的尘埃会主动排列成规则的晶格；一朵盛开的鲜花。
它的花瓣会变成符合斐波那契数列的几何切片；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的血肉、骨骼、乃至神魂，都会被分解重组成一尊毫无意义、但结构绝对对称的冰冷雕像……
那是一个彻底死亡的世界。
一个连“混乱”和“随机”都不复存在，只剩下冰冷“秩序”的逻辑地狱。
“初代舰长在日志的最后，留下了用他自身圣道本源写下的、最高等级的警告……”
赤瞳的声音，轻如梦呓。
“警告：此物无解，唯有远离。”
“建议：若封印失效，立刻弃船。重复，立刻弃船！不要有任何幻想，不要尝试对抗，不要试图理解！逃！逃得越远越好！”
…… 无解，唯有远离。
这八个字，狠狠砸在凌渊心头。
连创造出这艘伟大方舟的初代神匠，都只能留下如此绝望的警告。
这所谓的“格式塔”，其恐怖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目前的理解范畴。
“立刻逃离本舰！”
监护者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忠实地执行着初代舰长留下的最高指令。
然而，这句在当年或许是唯一正确答案的建议，放在此刻，却是一条死路。
凌渊的目光扫过全场。
怀里，苏清月已经因为耗尽了最后的力量而再次昏迷过去，气息微弱得随时可能熄灭，生命本源的流逝速度快得惊人。
不远处，三位玄天宗长老依旧被能量镣铐捆绑着，虽然被解救，但神魂虚弱，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醒来。
而他自己，在经历了设局、反杀、吞噬搜魂等一系列高强度行动后，本就未曾痊愈的伤势再次加重，混沌之力已然见底，全靠意志在强撑。
至于赤瞳，她虽状态尚可，但终究只是一个刚刚踏入皇者境的机关师。
就凭他们这支老弱病残的队伍，逃出方舟？
一旦进入那片无尽的虚空乱流，连一个时辰都撑不住，就会被撕成最基本的粒子。
进，是名为“格式塔”的灭绝天灾。
退，是名为“虚空”的无垠死地。
他们，已然被逼入了真正的绝路。
怎么办？
凌渊的脑海中，无数念头疯狂闪过，又被一一否决。
他的心，在不断下沉，下沉…… 然而，就在他即将被绝望吞噬的最后一刻。
他的目光，无意中瞥到了被自己紧紧攥在掌心的那把钥匙。
秩序之钥！
那冰冷的、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色晶体，在这一刻，似乎传来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悸动。
秩序…… 格式塔的侵蚀，是一种绝对的、冰冷的“秩序”。
而这把钥匙，同样拥有定义“秩序”的权限！
以秩序，对抗秩序？
这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划破黑暗，瞬间照亮了凌渊的识海！
虽然希望渺茫，甚至可以说是痴人说梦。
但这，是唯一的生机！
“不！”
凌渊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决然与疯狂的神采！
“我们不走！”
他的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盖过了监护者的电子音和赤瞳的颤抖声！
“立刻返回源动力矩阵平台！”
凌渊扫视全场，下达了唯一正确的指令。
“那里，是整艘方舟防御等级最高的地方！也是能量最充沛的地方！”
“如果连那里都挡不住格式塔，那我们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死路一条！”
他一把将昏迷的苏清月横抱而起，动作决绝。
“监护者，执行命令！”
“警告，此行为违背初代舰长留下的最高生存协议……”
“我才是现在的掌控者盟友！”
凌渊厉声喝断了它的话，“我说的话，就是最高指令！”
“……逻辑冲突……权限判定中……”
监护者那纯蓝色的独眼，快速闪烁着，似乎在进行着极其复杂的运算。
几息之后，它的光芒稳定了下来。
“判定完成。现任‘掌控者’盟友的生存指令，优先级高于历史协议。指令确认。”
嗡—— 一道柔和的蓝色能量护罩，瞬间从监护者体内扩散开来，将凌渊、苏清月、赤瞳以及那三位被解救的长老，连同铁谕和他亲卫们的尸体残骸，全部包裹了进去。
下一秒，护罩化作流光，以远超来时数倍的速度，沿着一条被紧急开启的、更深层的维修通道，朝着源动力矩阵的方向，疾速归航！
空旷的E-17号货运中转站，重归寂静。
只剩下满地冰冷的、扭曲的金属，和那一滩滩早已凝固的、暗红色的血迹，无声地展示着刚才那场战斗的惨烈。
一场风暴刚刚平息。
而另一场名为“灭绝”的浩劫，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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