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东方淳那场不欢而散的争吵,如同在叶苍心口烙下了一个印记。
其后数日,他将自己几乎完全封闭在客房里,谢绝了一切访客,连每日的晨练都刻意避开众人。
窗外那株古松依旧苍劲,松涛声声,此刻听在他耳中,却只剩下无尽的烦闷与萧瑟。
他时而对着墙壁发呆,时而烦躁地在室内踱步,时而提起笔想写点什么,最终却只是在纸上留下杂乱无章的墨痕。
兄弟的不信任,庄主的疑虑,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一遍遍在心里质问:我叶苍行事光明磊落,何曾有过半点害人之心?为何要受此猜忌?难道在这偌大的鸣鸿山庄,就容不下一点点不同的声音,容不下我凭本心行事吗?
这日午后,阳光懒洋洋地透过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叶苍正倚在窗前,看着庭院中一只忙碌的蚂蚁搬运着比它身体大数倍的食物,心中一片空茫。
就在这时,院门被推开,一个与他关系不错、名叫孙旺的弟子匆匆跑了进来。
孙旺性子直率,藏不住话,此刻他满脸愤慨,显然是听到了什么让他极为不平的事情。
“白师兄!你可听说了山下清河镇发生的事?”孙旺一进门,也顾不上礼节,直接嚷开了,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叶苍皱了皱眉,转过身问道:“何事让你如此气愤?”
“是铁拳门那个少门主,吴韬!”孙旺啐了一口,仿佛提到这个名字都脏了他的嘴。
“这厮简直无法无天!就在昨日,他带着一帮人在清河镇上纵马驰骋,撞翻了好几个摊子,伤没伤人还不知道。这还不算,他看中了镇西头老陈家的闺女,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就要强抢民女!老陈上前理论,被他手下的狗腿子打得吐血卧床!镇上的人敢怒不敢言,谁不知道铁拳门是咱们鸣鸿山庄的附庸,负责着山庄好些铁矿生意,势力大着呢!”
孙旺越说越气,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妈的,这种狗东西,简直丢尽了练武之人的脸面!要不是...要不是罗广大师兄前几日刚下令,严禁弟子无故下山,尤其不得与附庸门派起冲突,我早就想下山去教训那个王八蛋了!”
他这话看似抱怨,实则如同一点火星,瞬间丢进了叶苍这座即将喷发的火山里。
“竟有此事?!”叶苍闻言,猛地站起,眼中怒火腾地一下燃烧起来,连日来的郁闷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铁拳门?附庸?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东方鸢那审视的目光,东方淳那顾全大局的告诫,还有罗广那看似公正严明的嘴脸。
一股混合着侠义之心和对山庄这套规矩极度反感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奔涌。
“好一个附庸!好一个不得起冲突!难道就任由他们欺压良善,玷污鸣鸿山庄的侠名吗?!”
他再也坐不住,抬脚就往外走,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凛冽的寒意。
“白兄!留步!”一个熟悉而急切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是东方淳闻讯赶来,他显然也听到了风声,脸上带着焦虑与凝重,拦在了叶苍面前。
“此事我已知晓,你切莫冲动!铁拳门与我山庄关系匪浅,吴开山门主更是父亲座前常客,负责着山庄近三成的精铁供应。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需从长计议,妥善处理,绝非凭一时意气就能解决的!”
“从长计议?妥善处理?”叶苍停下脚步,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东方淳问道:
“如何计议?等那吴韬将人抢回门中,拜了堂成了亲,我们再带着厚礼去祝贺吗?还是等那老陈父女被逼得家破人亡,我们再假惺惺地去吊唁?东方淳,你的大局,就是眼睁睁看着恶行发生而无所作为吗?!”
他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东方淳心上。
“白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东方淳又急又怒,试图解释道:“侠义自然要伸张,但方式有很多种!我可以立刻修书给吴门主,责令他严加管束儿子,也可以派执法弟子下山调查,按庄规处置!你这样单枪匹马打上门去,只会将事情闹大,激化矛盾,让父亲和山庄陷入被动!”
“写信?调查?按庄规?”叶苍脸上的讥讽之意更浓。
“等你的信送到,黄花菜都凉了!至于庄规?哼,恐怕到时候,又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吧!你们顾忌的,不过是那三成精铁,是与其他附庸门派的关系!在我眼里,只有该救的人,该惩的恶!闪开!”
他不再理会东方淳的劝阻,体内内力勃发,身形一晃,已如一道青烟般绕过东方淳,径直朝着下山的方向疾驰而去,速度快得惊人。
“白苍!你...”东方淳看着他决绝的背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只能无力地垂下,脸上写满了无奈与深深的担忧。
他知道,叶苍这一去,必将掀起轩然大波。
叶苍一路疾行,心中怒火与一股行侠仗义的快意交织,让他忽略了身后可能存在的窥探目光。
他按照孙旺所说,轻易便在清河镇上找到了正耀武扬威、准备强行将哭得梨花带雨的陈姓女子拉上马车的吴韬一行人。
“住手!”
叶苍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吴韬长得倒也人模人样,只是眉眼间那股淫邪骄横之气破坏了一切。
他斜眼看着叶苍,见他穿着鸣鸿山庄弟子的服饰,先是一愣,随即不屑地嗤笑道:“哟?鸣鸿山庄的?怎么,想来管本少爷的闲事?告诉你,我爹是铁拳门门主,与你们东方庄主...”
“我管你爹是谁!”叶苍根本不听他说完,身形如电,直接切入人群之中。
他含怒出手,更是毫不留情。
他没有用剑,也没有用鸣鸿山庄的刀法,而是将古越剑阁的擒拿手法、白蛇剑法的灵巧诡异融入拳脚之中。
只见他身影飘忽,如同穿花蝴蝶,在吴韬及其爪牙之间穿梭,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和凄厉的惨叫。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那些平日里欺压百姓的爪牙便已躺倒一地,呻吟不止。
吴韬吓得面无人色,想要逃跑,却被叶苍一脚踹倒在地,吴韬跪倒在地,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叶苍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将他死死摁在地上,如同踩着一条癞皮狗。
他目光冰冷地扫过周围越聚越多、却不敢上前的镇民,运起内力,声音清晰地传遍整条街道:
“铁拳门少主吴韬,纵马行凶,强抢民女,证据确凿!今日我鸣鸿山庄弟子白苍,代山庄行侠仗义,略施惩戒!若再敢有下次,定取你狗命!现在,立刻写下悔过书,画押!并向陈家父女磕头赔罪,赔偿所有损失!”
在叶苍的武力威慑和周围百姓渐渐响起的议论声中,吴韬彻底怂了,涕泪横流地按照叶苍的要求,写下了悔过书,并按了手印,又被逼着向惊魂未定的陈家父女磕了三个响头,赔了一大笔银子。
待吴韬做完这一切,叶苍这才像丢垃圾一样将他踹开,厉声喝道:“滚!再让我在清河镇看到你行恶,打断你的四肢!”
吴韬在手下的搀扶下,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逃出了清河镇,连头都不敢回。
镇民们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纷纷涌上来向叶苍道谢,称颂鸣鸿山庄的侠义。
叶苍心中那股郁气,在此刻终于得到了疏解,感到一阵畅快。
他安抚了镇民几句,便准备返回山庄,他甚至想着,或许可以用这件事向东方淳证明,有些规矩,就该被打破!
然而,他并不知道,就在他教训吴韬,场面一片混乱之际,罗广安排了几个看似义愤填膺,却混在人群中的百姓。
他们趁着混乱,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吴韬那几个受伤倒地的随从,手中暗藏的短刃精准地结束了他们的性命,然后迅速消失在欢呼的人潮中。
这一切做得干净利落,天衣无缝。
所有的证据,目击者的证言,都将指向一点:鸣鸿山庄弟子白苍,手段狠毒,不仅重伤了铁拳门少主,更将其随从当场格杀!
当叶苍怀着略微轻松了些的心情回到山庄时,他还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更加凶猛的风暴,已然在酝酿之中。
而此刻,在铁拳门的方向,门主吴开山正看着被打断腿、哭诉着白苍如何残暴的儿子,以及随后运回来的几具尸体,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点齐人马,浩浩荡荡地直奔鸣鸿山庄而来,兴师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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