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紧张与期盼中悄然流逝，京城与北境，两条看似不相干的战线，却同时牵动着帝国的心脏。
北境，风沙漫卷的边关。
残阳如血，将苍凉的大地染上一片悲壮的橘红。一支北狄精锐先锋骑兵，依仗着来去如风的速度，试图绕过晏军主力防线，偷袭一处囤积粮草的后方据点。他们马蹄踏起滚滚黄尘，如同嗜血的狼群，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凶光。
然而，他们并未料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一双冷静眼眸的注视之下。顾长渊率领着一支不足百人的精锐小队，潜伏在一处风化的土丘之后，人人身着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土黄色伪装，屏息凝神。
他手中握着的，正是根据李晓晓图纸，由军中可靠工匠日夜赶工、秘密打造出的第一批改良神臂弩。弩身黝黑，结构紧凑，望山清晰，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将军，已进入射程。”副将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与紧张。
顾长渊目光锐利如鹰，计算着风速、距离。他缓缓抬起手，身后数十名弩手同时悄无声息地端起神臂弩，冰冷的弩箭对准了下方毫无察觉的敌人。
“放！”
一声短促有力的命令落下。
“咻咻咻——！”
并非传统弓弦的闷响，而是一种更尖锐、更具穿透力的破空之声！数十支特制的弩箭离弦而出，速度快得惊人，在空中划出致命的弧线，精准地覆盖向狄骑兵阵！
“噗嗤！”“啊！”
利刃入肉声与惨叫声瞬间响起！北狄骑兵身上简陋的皮甲在改良弩箭面前如同纸糊，瞬间被撕裂！冲锋的阵型顿时大乱，人仰马翻！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头目，更是被重点照顾，连人带马被数支弩箭贯穿，当场毙命！
“有埋伏！快撤！”幸存的狄兵惊恐万状，他们从未见过射程如此之远、威力如此之大、精度如此之高的弩箭！仓促间想要拨转马头，然而顾长渊岂会给他们机会？
“第二队，射！”
又是一轮夺命的箭雨！与此同时，顾长渊身先士卒，拔出腰间长刀，如猛虎下山般率先冲杀出去：“随我杀！”
身后精锐齐声怒吼，紧随其后，如同利刃切入混乱的敌阵。狄兵先锋本就遭受重创，士气崩溃，此刻再被这支养精蓄锐已久的精锐近身搏杀，顿时溃不成军，留下数十具尸体和满地哀嚎的伤兵，狼狈不堪地向来路逃窜。
战斗很快结束。夕阳下，顾长渊持刀而立，玄色战袍染血，周身煞气凛然。他看了一眼手中那柄立下大功的神臂弩，冰冷的金属触感下，仿佛能感受到远方那人倾注的心血与期盼。他小心地擦拭掉弩身上的尘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对武器威力的震撼，更有对赠予者的深切思念。
“清理战场，统计战果，将弩箭尽数回收，不得遗漏一支！”他沉声下令。此物乃机密，绝不能落入敌手。
“是！”副将兴奋地领命，看向顾长渊和那些神臂弩的眼神充满了敬畏。此战，他们以极小代价重创敌军先锋，大大提振了因初期受挫而有些低落的士气。
很快，一份关于此次“黑石谷伏击战”的捷报，随着八百里加急，飞驰向京城。捷报中，顾长渊并未详述神臂弩的具体情况，只言“利用地形，以强弓硬弩伏击得手”，但“挫敌先锋，斩首数十级”的战果，已足以让朝野为之振奋。
京城，暗流汹涌的漩涡。
北境的捷报尚未抵达，但另一条战线的硝烟味已越来越浓。
御书房内，李珩看着暗卫最新呈上的密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调查果然如他所料，甚至比他想象的更触目惊心。
那个在茶楼炫耀的赵姓公子，其父乃是一名富商，确与承恩公府的一位管事往来密切，近日更是向礼部侍郎张敏之的一位妻弟赠送了重礼。而张敏之，正是此次春闱的副主考之一！
暗卫顺藤摸瓜，发现不仅仅是张敏之，另外两位被提名的主考、同考官，也都与苏家外戚集团或明或暗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试题泄露的环节，初步锁定在负责最后誊录和封装的一个小吏身上，此人嗜赌，欠下巨额债务，近日却突然还清，资金来源不明，极可能被人收买。
牵扯到的官员层级，已从最初的吏员，上升到了侍郎级别，甚至可能更高！一张无形的利益网络，正试图将这次春闱的成果瓜分殆尽。
“砰！”李珩将密报重重拍在桌上，胸膛剧烈起伏，“蛀虫！全都是蛀虫！”他愤怒，不仅因为舞弊，更因为这些人结党营私，视朝廷法度为无物，简直是在挖他李家的江山根基！
然而，愤怒之后是极致的冷静。现在抓人，只能抓到几个小鱼小虾，那个被收买的小吏，甚至张敏之，都可能只是弃子。背后的主使者，那些真正的蠹虫，很可能断尾求生，隐匿更深。
他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刀，一个能将所有魑魅魍魉一网打尽的策略。
沉吟片刻，他再次召来了妹妹李晓晓。如今，在涉及这些隐秘且需要超常思路的事情上，他越发倚重她的见解。
李晓晓听闻调查进展，并未感到意外。历史上此类大案，往往盘根错节。“皇兄，此时若动，只怕打草惊蛇，让真正的幕后黑手警觉。”
“朕亦知此理。”李珩眉头紧锁，“但若放任不管，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舞弊成功，窃据功名？”
“自然不能。”李晓晓目光沉静，缓缓道，“既然他们在试题环节动手脚，目的无非是为了让特定的人金榜题名。那么，何不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李珩挑眉。
“正是。”李晓晓颔首，“皇兄可暗中加强监控，掌握所有可疑人员及他们试图舞弊扶植的学子名单。但在阅卷、录取环节，暂且按兵不动，甚至……可以让他们觉得计划顺利进行。”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待到殿试放榜之日，金榜题名，万众瞩目之时，再当众发难，人赃并获！届时，不仅舞弊学子无从抵赖，与之勾结的考官、乃至背后的势力，都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铁证如山，看他们如何狡辩？这才是一劳永逸，震慑宵小之法。”
“引蛇出洞……待到尘埃落定，再一举擒获……”李珩喃喃重复着，眼中光芒越来越盛。此法虽有些冒险，需要极强的掌控力，但无疑能取得最大的效果！不仅能清除舞弊，更能沉重打击其背后的政治势力，彻底整肃科场风气！
他看向李晓晓，目光中充满了激赏与决断：“好！就依你之策！朕便陪他们演完这出戏，看看最后，是谁唱这出‘金榜题名’，又是谁，落得个身败名裂！”
他立刻召来暗卫首领，重新部署任务：监控范围扩大到所有可疑学子，记录其考卷内容与最终名次；对涉案官员的监控加倍，收集其与外界联络的所有证据；殿试及放榜环节的安保与应变方案，秘密制定……
一张更大的网，在帝王的意志下，悄然撒开。网中的鱼儿，却仍沉浸在即将“跃过龙门”的美梦中。
就在李珩定下引蛇出洞之策的当日下午，北境传来捷报的使者，终于冲入了京城。
“报——！北境大捷！顾将军于黑石谷设伏，大破狄虏先锋，斩首数十级！”
捷报传开，京城百姓欢欣鼓舞，连日来因科举临近而有些凝重的气氛，也为之松快了些许。然而，知晓内情如李珩、李晓晓者，却明白，这来自远方的捷报，与京城正在酝酿的风暴相比，不过是这场帝国大戏中，一道提前响起的激昂插曲。
真正的对决，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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