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渊御前拒婚的风波,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水,在宫廷内外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太后震怒,却因皇帝的态度而未再立刻发难,只是长春宫的气氛愈发冷凝。安国公府面上无光,赵婉如更是称病不出。而顾长渊与李晓晓之间那层窗户纸被彻底捅破,虽未得明旨赐婚,但关系已是公开的秘密,引来无数揣测与目光。
然而,未等这股因婚事引发的波澜完全平息,一件关乎国运的大事,如同北方的寒流,骤然降临,瞬间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边境急报:西陵国派遣了规模庞大的使者团,已过玉门关,正朝京城而来!
消息传开,朝野上下为之侧目。西陵,位于大晏西方,隔着一片荒漠与山脉,是不同于北狄游牧民族的强大国度。其国航海与商贸发达,据说科技工艺亦十分先进,国力强盛,与大晏素无大规模战事,但也并非亲密友邦。此次突然派使团前来,意欲何为?
数日后,西陵使团抵达京城。使者团规格极高,由西陵国三皇子百里轩亲自率领,副使亦是西陵重臣。他们带来了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硕大圆润的珍珠、色彩斑斓的珊瑚、香气浓郁的龙涎香,以及一些大晏罕见的异域特产,引得京城百姓啧啧称奇。
然而,真正让大晏君臣心头沉重的,是使团展示的另一些东西。
在皇帝接见使团的国宴前,西陵使团特意在四方馆安排了一场小范围的“宝物鉴赏”。受邀前往的王公重臣们,看到了令他们瞠目结舌的事物:
晶莹剔透、毫无杂质、能够清晰映出人影的玻璃器皿(远超当前大晏工艺所能达到的琉璃纯度);结构复杂、齿轮精密、能够自动报时、误差极小的自鸣钟;还有被称为“千里镜”的单筒望远镜,以及一些造型奇特、看似是火铳但结构更为精巧的模型……
这些物件所代表的工艺水平和科技见识,明显凌驾于当前大晏之上!西陵使臣们态度谦和有礼,但言语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优越感,以及那种展示实力的姿态,让在场的大晏官员们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接风国宴上,气氛表面热烈,暗地里却波涛汹涌。西陵三皇子百里轩,年约二十,面容俊朗,举止风流倜傥,言谈风趣,应对得体,但其眼眸深处闪烁的精明与探究,却让人不敢小觑。
酒过三巡,百里轩起身向李珩敬酒,微笑道:“尊敬的大晏皇帝陛下,外臣此次奉我皇之命前来,一为表达两国永续友好之诚心,二来,久闻大晏地大物博,文化昌明,人才辈出,心中仰慕不已。故而,外臣有个不情之请,望陛下恩准。”
李珩心中了然,知道正戏来了,面上不动声色:“三皇子但说无妨。”
“外臣想借此良机,与大晏的青年才俊们,进行几场友好的切磋交流。”百里轩笑容可掬,“比如骑射武艺、诗词文采、乃至一些奇巧工艺的比试。一来以武会友,以文论道,增进两国情谊;二来,也好让我西陵儿郎,见识一下天朝上国的风采。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话说得漂亮,但其中的挑战意味,不言而喻。若大晏在比试中落了下风,无疑会大大损伤国威。
李珩目光扫过殿内群臣,看到不少人面露难色。骑射武艺,大晏或有自信,但文采方面,对方既然敢提,必有准备。而最让人心里没底的,就是那“奇巧工艺”!西陵展示出的那些东西,已经彰显了其在格物领域的领先。
“三皇子有此雅兴,朕岂能扫兴?”李珩朗声笑道,“便依三皇子所言,三日后,朕在皇家校场与文华殿设宴,与西陵使团进行友好切磋!”
“陛下圣明!”百里轩躬身行礼,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宴会结束后,李珩回到御书房,眉头紧锁。他召来了内阁几位重臣以及顾长渊、李晓晓。
“诸位爱卿,西陵来者不善,此次比试,关乎国体,不容有失。”李珩沉声道,“骑射武艺,有长渊和在京诸将,朕尚可放心。文采方面,需精选博学鸿儒之年轻子弟应对。唯独这‘奇巧工艺’……”他叹了口气,“我大晏于此道,似乎……有所不及。”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静静站在一旁的李晓晓身上。
这位长公主殿下,总能出人意料。她设计的锦绣阁风靡京城,她改良的农具已在皇庄试验,效果显着,她甚至……还弄出了那威力巨大的神臂弩(虽然功劳被归于将作监,但核心人物都心知肚明)。在格物与新奇见解方面,她似乎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
李珩看向李晓晓,目光中带着期盼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晓晓,这‘奇巧工艺’之比,关系重大,朕……可能需要你想想办法。”
所有人的注视下,李晓晓感受到沉甸甸的压力。她深知,西陵展示出的技术,代表的是另一个层面的差距。这不仅仅是面子问题,更是国力的体现。
就在这时,福安引着几名内侍,抬着几个箱子进来。
“陛下,这是西陵使团进献的几件‘巧器’,说是供陛下赏玩。”
箱子打开,里面正是那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那座精巧复杂的自鸣钟,还有一具黄铜制成的单筒望远镜。
李晓晓走上前,轻轻拿起那只玻璃杯。触手冰凉,透明度极高,几乎看不到气泡和杂质,工艺远胜她所知的本朝琉璃。她又看向那座自鸣钟,齿轮咬合精密,表盘刻度清晰,沉重的钟摆规律地摆动着,发出“滴答”的轻响,代表着对时间和机械原理的深刻理解。最后,她举起那具望远镜,对准窗外,远处的景物瞬间被拉近,清晰无比!
巨大的科技差距感,如同实质般压在她的心头。这不仅仅是工艺的落后,更是科学认知和工业体系的差距。
然而,在这巨大的压力与挑战面前,她非但没有气馁,眼中反而燃起了熊熊的斗志。现代人的灵魂,历史学博士的知识储备,以及对这个世界发展轨迹的了解,让她看到了方向,也看到了责任。
她放下望远镜,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李珩,脸上露出一抹从容而自信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深处,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皇兄,西陵技艺确实精湛,令人惊叹。”她语气平稳,“不过,我大晏地灵人杰,未必不能迎头赶上。”
她目光扫过那几件西陵“巧器”,最终定格在李珩脸上,清晰地说道:
“看来,我的‘锦绣阁’,是时候开个‘特别工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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