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转瞬即逝。在这短短的三天里,京城如同一张拉满的弓,气氛紧绷到了极致。粮草辎重源源不断运出城门,新征调的兵员与京营主力汇合,空气中弥漫着钢铁、皮革和一种悲壮的气息。
李晓晓几乎不眠不休。工坊在她的指挥下,全力赶制了一批改良后的破甲箭簇和颗粒化火药,虽然数量有限,但希望能为前线增添一分力量。同时,她利用最后的时间,反复推演北境的地形和可能的战局变化,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可能用到的知识、应对策略,以及那份深藏的、无法言说的牵挂,浓缩在了三样东西里。
第四日清晨,天色未明,承天门外已是人山人海。皇帝御驾亲征,这是数十年来未有之盛举,亦是国之大事。文武百官身着朝服,肃立两旁。全城百姓自发聚集,从宫门一直延伸到城外十里长亭,人人面色凝重,目光追随着那杆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的龙旗。
李珩一身金甲,骑在通体雪白的御马之上,阳光初绽,照在甲胄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他面容肃穆,眼神坚定,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和整齐列阵的军队,缓缓抽出腰间天子剑,直指北方:
“北狄无道,背信弃义,犯我疆土!朕,今日亲率王师,北上讨逆!卫我河山,护我黎民!大晏,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冲天而起,震散了清晨的薄雾,也点燃了每一位将士胸中的热血。旌旗招展,刀枪如林,庞大的军队如同苏醒的巨龙,开始缓缓蠕动,向着北方,向着战场,开拔!
李晓晓作为长公主,站在送行的皇室女眷队列中,位置靠近城墙。她穿着一身素雅的宫装,未施粉黛,目光极力在缓缓行进的大军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找到了!
在先锋部队的最前方,顾长渊同样一身玄甲,骑在他的黑色战马上。他似乎心有所感,在队伍经过宫墙下方时,猛地抬起头,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锁定了她。
遥遥相望。
喧嚣的呐喊声、马蹄声、车轮滚动声……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城墙上下,那两道交织的目光。
没有挥手,没有呼喊。
他看着她,眼神深邃,里面是承诺,是让她放心的坚毅,还有那无法掩饰的、浓得化不开的眷恋。
她望着他,眼底是强忍的泪光,是千言万语无从诉说的牵挂,是无声的“一定要平安归来”的祈求。
距离如此之远,他们甚至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细微表情,但那份心意,却如同无形的丝线,紧紧相连。
他知道她的担忧,她的不舍。
她明白他的责任,他的决心。
这就够了。
大军在行进,他不能停留。最后深深凝望一眼,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入灵魂,他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汇入前进的钢铁洪流,再也没有回头。
就在先锋部队即将完全走过宫墙范围时,李晓晓对身旁的云珠低语一句。云珠会意,悄悄离开片刻,很快回来,手中捧着一个小巧的、绣着缠枝莲纹的锦袋。
李晓晓接过锦袋,快步走向城墙边一名负责警戒的、顾长渊留下的亲兵侍卫(韩七已随军出发,这是另一名心腹)。她将锦袋塞到侍卫手中,语速极快却清晰地说道:“速将此物交予你家侯爷!告诉他,三个锦囊,白色遇浓雾时拆,蓝色困绝地时拆,黑色……见黑旗时拆!切记!”
“是!殿下!”侍卫郑重接过锦袋,贴身藏好,翻身上马,如离弦之箭般追向先锋部队。
那三个锦囊里,是她根据历史战例、气象地理知识,以及对他和战局的判断,写下的三条计策或提醒。白色锦囊针对北境常见的、可能影响行军和作战的浓雾天气;蓝色锦囊是为万一陷入重围绝境时准备的一线生机;而黑色锦囊……则关联着她对北狄背后可能有“高人”指点、甚至可能出现不属于北狄的特殊旗帜(比如西陵的?)的最坏猜想。这是她目前,唯一能跨越千里,送到他身边的一点微薄助力。
大军渐行渐远,龙旗和无数旌旗最终化作天边模糊的线条,沉重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也渐渐消散。送行的百姓开始默默散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壮烈与空茫交织的情绪。
李晓晓独立城头,久久不愿离去。秋风拂动她的衣袂,带来一丝寒意。
她的心,已经随着那远去的军队,飞越千山万水,落在了那片即将被战火染红的北境土地上。
从这一天起,锦绣阁的日常运作交给了方掌柜,工坊的研发由几位老师傅主导按既定方向继续。她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关注北境传来的每一份战报,通过自己在宫中和朝堂建立起来的信息渠道,尽可能快地了解前线动态。
顾长渊的先锋部队进展如何?是否遇到了浓雾?皇兄的中军是否顺利抵达?落鹰涧的计策能否成功?北狄的背后,究竟有没有那只无形的黑手?
每一个问题,都牵动着她的心神。
她站在巨大的北境地图前,手指划过上面的山川河流,仿佛能感受到那里的金戈铁马,血雨腥风。
心系两地,忧思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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