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宗城外,卢植率领的北军主力,与张角亲率的黄巾军主力,已对峙近月。广宗城高池深,张角拥兵十数万,凭坚据守,又兼其以太平道蛊惑人心,城中军民抵抗意志颇为顽强。卢植用兵稳健,深知强攻伤亡必大,遂采取围而不攻、断其外援、逐步削弱的策略,同时分派兵马,清剿周边郡县残余的黄巾势力,巩固后方。
这一日,新任校尉耿武,奉命率领本部千余人马,出营扫荡广宗城西南方向五十里内的小股黄巾游骑与溃兵,确保粮道畅通,并侦查敌情。
晨雾未散,耿武便已顶盔贯甲,在校场点齐兵马。他麾下这一营,虽是新编,但兵员多是北军五校老兵,骨干则是他从洛阳带来的部分耿氏部曲,经过落雁坡血战的洗礼,又补充了缴获的装备,士气正旺,军容严整。耿武骑在卢植赏赐的一匹河西骏马上,目光扫过肃立的队列,沉声下令:“出发!”
千余人马,旌旗招展,无声地开出辕门,融入冀州平原深秋的薄雾之中。
任务并不复杂。黄巾军主力龟缩广宗,外围多为被打散的零星部队,或是些趁乱劫掠的土匪流寇。耿武将人马分为数队,以哨骑为耳目,呈扇形向前搜索推进。遭遇的小股黄巾,多则数百,少则数十,一见官军旗号,往往望风而逃,稍有抵抗者,在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官军面前,也是一触即溃。
耿武并未一味追求斩获,他更注重实战练兵,锻炼麾下各队之间的配合,尤其是骑兵的突击与步兵的结阵推进。他亲自冲锋在前,手中长枪如龙,所向披靡,极大地鼓舞了士气。一天下来,剿灭了三股规模稍大的溃兵,斩首百余级,俘获数十人,缴获了一些粗劣的兵器和少量粮秣,自身伤亡微乎其微。
夕阳西沉,将广袤的原野染成一片金红。耿武下令收兵,押解着俘虏,带着缴获,踏上归途。他骑在马上,回顾这一日的行动,心中思忖:张角据城死守,看似稳妥,实则坐以待毙。卢师围城打援,步步紧逼,战略上已占尽优势。只是不知这僵局,要持续到何时。他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场决定河北乃至天下命运的大战,恐怕不会拖延太久了。
当耿武率军返回卢植大营时,天色已近黄昏,营寨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雄伟,灯火初上,巡营士兵的身影在寨墙上往来穿梭。
然而,在离大营辕门尚有百余步时,耿武便注意到辕门外围着一群人,似乎发生了争执,与整个大营肃穆的气氛格格不入。守门的军士刀出鞘、弓上弦,如临大敌,正与门外的一群人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怎么回事?”耿武眉头微皱,策马靠近。他身后的队伍也放缓了速度,保持警戒。
把守辕门的军侯见到耿武的旗号,连忙小跑过来,行礼禀报:“启禀耿校尉!营外来了一伙人,约三四百,衣衫褴褛,兵器杂乱,自称是义军,前来投效中郎将。为首之人言是卢公弟子,但末将从未见过,又无凭信,不敢擅放入营,正在盘问。”
“卢师弟子?”耿武心中一动。卢植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有弟子闻讯前来投军,倒也不稀奇。他驱马向前,来到辕门前。
只见被挡在营外的,果然是三四百人的队伍。但这支队伍的模样,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大多数人面带菜色,衣衫破旧,甚至有人穿着草鞋,手中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有锈迹斑斑的环首刀,有削尖的木棍,甚至还有农具改制的长矛。队伍中只有寥寥数十人看着像些样子,穿着简陋的皮甲,拿着制式的兵器,围在三个骑马的人身边。整个队伍透着一股长途跋涉的疲惫和难以掩饰的穷困潦倒之气。难怪守营军士如此警惕,这般模样,说是流民土匪都有人信。
耿武的目光,瞬间被那为首三人吸引。
中间一人,骑着一匹瘦马,身长约七尺五寸(约合一米七多),双臂奇长,几近过膝,双耳硕大,面目慈善,但眉宇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沉稳气度。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儒生袍,外罩一件旧皮甲,腰悬双股剑,虽风尘仆仆,却坐姿端正,眼神平静地看着辕门内的争执。
他左边一人,身长九尺(约合两米多),豹头环眼,燕颔虎须,肤色黝黑,如同铁塔般骑在马上,手持一杆丈八蛇矛,仅仅是坐在那里,就散发着一股骇人的凶悍之气,此刻正对着守门军士怒目而视,似乎随时要发作。
右边一人,身长也近九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虽闭目养神,但手按佩剑,一股凛然之气油然而生。
“此三人,绝非凡品!”耿武心中暗惊。尤其是中间那长手大耳者,其气度沉稳,竟让他隐隐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一个名字,瞬间跃入他的脑海——刘备刘玄德!他身边那两位,定然是关羽关云长和张飞张翼德!
果然,那守门军侯见耿武过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对那长手大耳者喝道:“你说你是卢公弟子,口说无凭!这位是我军新晋校尉耿武耿大人,亦是卢公高足!你且说说,你是何人?若真是卢公弟子,耿校尉定然认得!”
那长耳之人闻言,目光转向耿武,在马上微微欠身,拱手施礼,声音温和而清晰,不卑不亢:“在下涿郡刘备,字玄德。确是卢师昔日在缑氏山(指缑氏县,卢植曾在此教学)授业时门下弟子。听闻恩师在此讨贼,备不才,于乡中募集义兵五百,特来投效,愿为恩师麾下一小卒,略尽绵薄之力。只因路途遥远,盘缠用尽,故而使君伍不整,让将军见笑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备乃中山靖王之后,汉景帝阁下玄孙。”
果然是他!中山靖王之后!耿武心中再无怀疑。历史上,刘备确实曾率乡勇投奔卢植参与平黄巾。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下相遇。眼前的刘备,与史书中那个仁德着于四海、最终开创蜀汉的昭烈皇帝形象渐渐重叠,虽然此刻的他,落魄不堪,但那份潜藏的英雄气度,却难以掩盖。
耿武没有立刻相认,而是仔细打量了一下刘备身后的队伍。那些所谓的“义兵”,大多面黄肌瘦,眼神惶恐,拿着简陋的武器,队伍松散,毫无纪律可言。与卢植麾下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北军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难怪守门军士不信。这样一支队伍,说是来投军,更像是一群逃难的流民,也难怪军士不敢放入。
耿武心中念头飞转。刘备此人,未来乃一方雄主,关羽、张飞更是万人敌的虎将。此时结个善缘,或许将来大有裨益。而且,卢师若知有弟子前来投效,虽力量微薄,但于情于理,也不会拒之门外。
想到此,耿武脸上露出一丝和缓之色,对那守门军侯道:“既是卢师故人,又是前来投军的义士,不可怠慢。我观刘玄德气度不凡,所言应当不虚。放他们入营吧,我自会向中郎将禀明。”
那军侯见耿武发了话,又听对方是“中山靖王之后”(虽然这头衔此时已不值钱),卢公弟子,便不再阻拦,挥手令军士让开道路:“既然是耿校尉作保,那便入营吧!尔等需遵守营规,不得喧哗乱走!”
“多谢将军!”刘备再次拱手致谢,语气真诚。他身后的红脸汉子也睁开了丹凤眼,微微颔首示意,而那黑脸大汉则哼了一声,似乎对之前的阻拦仍有些不忿。
耿武侧身让开道路,对刘备道:“玄德兄,请随我入营。卢师此刻应在中军大帐处理军务,我引你们前去拜见。”
“有劳耿校尉!”刘备感激道,随即招呼身后队伍,“诸位乡亲,随我入营,切记严守军纪!”
那三四百衣衫褴褛的“义军”,这才忐忑不安地、乱哄哄地跟着刘备三人,走进了戒备森严的北军大营。他们好奇又畏惧地打量着营内整齐的帐篷、林立的兵器架以及那些盔明甲亮、神情肃杀的北军士兵,自觉形秽,连大气都不敢喘。
耿武骑着马,与刘备并辔而行,关羽、张飞紧随其后。他仔细感受着身边三人的气息。刘备温和的外表下,是深沉的坚韧;关羽闭目养神,却如渊渟岳峙;张飞则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躁动而强大。这三人组合,潜力无穷。
“玄德兄远道而来,辛苦了。”耿武主动开口,打破沉默,“不知公从涿郡至此,路途可还顺利?”
刘备叹了口气,苦笑道:“不瞒校尉,备家道中落,并无资财。听闻黄巾为祸,恩师出征,便散尽家财,又得两位义弟(他指了指关张二人)及乡中豪杰相助,方募集得这五百义兵。一路行来,盘缠用尽,全靠沿途乞讨、或帮人做些短工换些粮米,方能抵达此地。让校尉见笑了。”
耿武闻言,心中亦是感慨。刘备起步之艰难,可见一斑。能在这乱世之初,便有如此魄力散尽家财、拉起一支队伍前来投军,无论其目的为何,这份心志和行动力,已非常人可及。
“玄德兄心系社稷,不畏艰难,耿某佩服。”耿武真诚地说道,“卢师若知兄前来,必感欣慰。”
说话间,已快到中军大帐。耿武下马,对刘备道:“请玄德兄在此稍候,容我先进帐通禀。”
“有劳校尉。”刘备拱手道。
耿武整了整衣甲,迈步走向那顶象征着军中最高权威的大帐。他知道,将刘备这支“意外来客”引见给卢植,或许只是平叛战争中的一个小插曲,但冥冥之中,他感觉这个夜晚的相遇,似乎预示着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即将在这乱世中,悄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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