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阳殿内,随着天子刘宏金口玉言,力排众议,将“平北将军、假节、督凉州军事、宜阳亭侯”这一连串沉甸甸的头衔加诸于年仅十六岁的耿武身上,这场关乎河北大捷封赏的朝会,便在一种极度震惊、复杂难言的气氛中落下了帷幕。
散朝的钟声响起,文武百官各怀心思,鱼贯而出。许多官员,尤其是那些与耿家交好或有意结交的,立刻围拢到了陇西太守耿嵩的身边,脸上堆满了热情洋溢的笑容,纷纷拱手道贺。
“恭喜耿太守!贺喜耿太守!虎父无犬子啊!文远将军(耿武字文远)年未弱冠,便已官拜平北,假节督三州军事,封侯赐爵,真乃古今罕有之殊荣!耿氏一门,将星璀璨,复兴在望啊!”
“是啊是啊!文远将军勇略无双,深得陛下信重,他日必为国之柱石!耿太守有此麟儿,实乃家门大幸!”
面对潮水般的恭维,耿嵩努力维持着矜持和谦逊,连连拱手还礼,口称:“诸位同僚过誉了!过誉了!小儿年幼,侥幸立下微功,全赖陛下天威,卢卫将军(卢植新晋卫将军)教导有方,三军将士用命,方有今日。武儿年轻识浅,骤登高位,实是陛下破格天恩,我等战战兢兢,唯恐有负圣望,还需诸位同僚日后多多提点、帮衬才是!” 他嘴上说得谦虚,但那双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眼角眉梢都抑制不住笑意的眼睛,却清清楚楚地告诉所有人——他此刻心中是何等的骄傲与狂喜!
旁边几位与耿嵩私交甚密、同为凉州籍或在朝中不得志的官员,见状更是直接笑骂着捶打他的肩膀:
“好你个耿季宣(耿嵩字季宣)!装!接着装!心里都乐开花了吧?”
“就是!生了这么个出息的好儿子,还在这里跟我们假谦虚!真是臭不要脸!”
“今晚宴宾楼!必须你请客!不把你吃穷,难消我等‘嫉恨’之心!”
耿嵩被好友们打趣,再也绷不住,终于开怀大笑起来,连连应承:“好!好!宴宾楼!我请!诸位务必赏光!不醉不归!” 一时间,宫门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耿家经此一事,声望陡增,俨然已成为帝国军界一股迅速崛起的新贵力量。
然而,在这片喧闹的祝贺声之外,一些重量级人物则显得平静得多。大将军何进在与太傅袁隗简单寒暄后,便在一众属官的簇拥下登车离去,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中常侍张让、赵忠等人则面无表情地登上轿辇,帘幕垂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袁隗抚须而立,目光深邃地望了一眼被众人围住的耿嵩,微微颔首,便也在子侄辈的陪同下缓步离开。他们心中如何衡量这位骤然蹿升的平北将军及其背后的陇西耿氏、卢植乃至帝心,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就在洛阳城因这道石破天惊的封赏诏书而暗流涌动、议论纷纷之际,事件的中心人物——新任平北将军耿武,却对朝堂上发生的一切还一无所知。他正率领着经过补充、兵力已达六千,并且新添了典韦这头绝世猛虎的“武毅营”,一路跋山涉水,向着战火纷飞的颍川郡挺进。
行军途中,耿武正式任命典韦为亲卫营统领,原统领耿忠转为副统领,并协助典韦熟悉军务。典韦虽性情粗豪,但对耿武这位“主公”却是忠心耿耿,对耿武的安排毫无异议,很快便与耿忠及麾下儿郎打成一片。他那一身骇人听闻的武艺和直来直去的性子,也迅速赢得了将士们的敬畏和接纳。
经过近半个月的紧急行军,耿武所部终于抵达了颍川郡境内。越靠近战场,气氛越发紧张,沿途可见战争留下的疮痍,流民增多,哨卡林立。
这一日,前方斥候飞马来报:“启禀将军!前方十里,已至左中郎将皇甫大人大营!皇甫大人亲率众将,于营门外迎接将军!”
耿武闻言,心中微凛。皇甫嵩竟亲自出迎?这礼遇,似乎有些过重了。他不敢怠慢,立刻下令全军整肃军容,放慢速度,稳步前进。
果然,行不多远,便见前方一座依山傍水、规模宏大的军营辕门之外,旌旗招展,甲胄鲜明,一队衣甲鲜明的将领已然列队等候。为首一人,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目光锐利,身披玄甲,外罩大红战袍,虽未顶盔,但一股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正是左中郎将、都乡侯皇甫嵩!
耿武连忙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在距离皇甫嵩十步之外,便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末将耿武,奉卢师之命,率部驰援,参见皇甫中郎将!劳中郎将亲迎,末将惶恐!”
皇甫嵩见耿武如此年轻,却英气勃勃,礼数周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和赞赏,随即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上前一步,亲手扶起耿武:“哈哈哈!耿将军不必多礼!快请起!将军少年英雄,名动河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皇甫嵩盼将军如久旱盼甘霖啊!”
他拉着耿武的手,热情地为他引见身后的颍川官军将领,如骑都尉曹操、佐军司马孙坚等人。曹操目光炯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耿武;孙坚则豪迈地抱拳示意,眼中带着对同辈俊杰的认可。耿武一一还礼,态度不卑不亢。
“耿将军远来辛苦,本将已在营中略备薄酒,为将军接风洗尘!请!” 皇甫嵩笑容可掬,亲自携着耿武的手,并肩走入大营。这番礼遇,可谓给足了面子。
是夜,皇甫嵩大营中军帐内,灯火通明,酒肉飘香。一场规模不小的接风宴正在举行。皇甫嵩作为主帅,频频向耿武敬酒,言辞恳切,对其在河北的战功赞誉有加,并多次表示“凉州出俊杰”、“你我同出西凉,正当同心戮力,共平国难”之类的话。帐内其他将领,无论内心作何想法,表面也都对耿武这位新近崛起的“红人”客气有加。宴会气氛,看似十分融洽热烈。
然而,宴席散后,回到皇甫嵩为他安排的单独营帐,耿武屏退左右,只留典韦在帐外守卫,他脸上的酒意迅速褪去,眉头微蹙,陷入沉思。
“主公,可是有何不妥?” 新晋亲卫统领典韦,虽不善言辞,却也察觉到了耿武的异样,闷声问道。
耿武摇了摇头,走到帐口,望着远处皇甫嵩中军大帐依旧明亮的灯火,缓缓道:“皇甫义真……太过热情了。”
典韦不解:“他对主公好,还不好吗?”
“好,也不好。”耿武目光深邃,“我与他,皆出凉州,看似同源。但陇西耿氏与安定皇甫氏,在凉州并非一路人。他皇甫嵩是‘凉州三明’之后,声望卓着,是新派凉州代表;我耿家是地方豪强,以军功立身是老派凉州代表。更关键的是,。我乃卢师弟子,此次前来,名为援助,实则有分功之嫌。他身为前辈主帅,对我这骤然得势的晚辈如此礼遇,甚至有些刻意结交之意……这背后,恐怕没那么简单。”
典韦听得云里雾里,挠了挠头:“俺不懂这些弯弯绕。俺只知道,谁对主公有歹意,俺就一戟劈了他!”
耿武闻言,不禁失笑,拍了拍典韦粗壮的手臂:“恶来忠心,我知之矣。” 他收敛笑容,语气恢复平静:“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眼下首要之务,是平定颍川黄巾。皇甫嵩用兵老辣,我等需虚心学习,谨慎用事。至于其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他深吸一口带着夜晚寒凉和军营特有气息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颍川这片土地,波才领导的黄巾军势力庞大,绝非易与之敌。在这里,他将面对新的挑战,也将迎来新的机遇。而皇甫嵩的态度,只是这盘复杂棋局的开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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