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婚书刚被退回时,她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陆归临有苦衷。可她一次又一次去求证,不过是一次又一次自取其辱,眼睁睁见着自己的一颗真心,还有他二人的过往,被踩得支离破碎。
以她对陆归临的了解,能做出那些事,断断不是“苦衷”二字能驱使的。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只有一个缘由,陆归临对她,早已失了爱意,只余深深的嫌恶。
甚至不想听她解释分毫。
那些时日,太过难熬,孙棠棠深吸了口气,不愿回想。她毫不犹豫,轻步离开山石,往人多处去。
山石后头,陆归临听见那声轻笑,负于背后的左手不禁轻轻握紧,若没听错……
“公子,我的脚应该没事了。你大可放心。”燕霜儿亦听见动静,看来孙棠棠已从花圃脱身,不妨继续跟着,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公子,既如此,我先行一步。”燕霜儿福着身子,便要离开。
“不一起吗?左右你的灯笼已经寻到了。”陆归临眸色幽深,教人琢磨不透。
“公子,先前还有江公子一道,如今只余你我二人,怕传了出去,有损公子清誉。”燕霜儿不待陆归临答话,咬牙转身。
若陆归临真如江寄月说的那般,不近女色,如今却突然对自己起了兴致,无非是一时新鲜。燕霜儿嘴角翘起,这种突然开了窍的公子哥,就是得吊着。
她从山石中转身而出,却见孙棠棠仍在水榭中央,竟是在发呆。
燕霜儿隐于人群后头候了片刻,发现孙棠棠身上没带灯笼。
正好,倒不如去水车那,若兔子灯还在,索性毁了孙棠棠的灯笼?就等着孙棠棠缺胳膊少腿吧。
只是她还有些犹豫,究竟是直接毁了,还是攥在手中,好好威胁一番?
光是想想就觉得无比痛快。
燕霜儿抬眸,望向水车所在的方向。
先前她躲在林子里,见孙棠棠从水车旁仓皇离去,她跟了上去。后来见孙棠棠一路跟着黑衣人到了花圃,那处人多,她怕被发现,才从旁的石子路先回了水榭,方便她伺机而动去任何地方。还好一路没遇着危险,只是跑得有些急,险些落入水中,不知是什么运道,竟被陆归临救了。
如此也不算没有收获。不然她当真要懊恼,没有留在水车附近,待孙棠棠离开,就直接移走灯笼。
眼下也不晚。
孙棠棠混入水榭人群中。有人见着她,仍是低声议论,她充耳不闻,只是一时不知该向谁求助。
眼看只余一炷香的工夫,偏偏人群里头没有相熟之人。随便拉上一个,她没有把握。此事必得一击即中,双方都不能有任何犹疑。
她不知不觉踱步到水榭角落,此处静谧,水面映着灯笼烛火与月华,水榭石栏和檐角下方又隐约倒映着水中波光,影影绰绰,她一时有些恍惚。
她捡起地上的石子,泄愤般,朝水中扔去。
水中寂寥被打破,泛起层层涟漪。
“小友可是遇到难处。”角落黑影中,竟藏了个人。
孙棠棠脊背绷直,低声呵道:“谁?”
“扰了老头子清梦,还怪起老头子了?”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孙棠棠小心上前,原来是第一关时醉醺醺的老头儿,黄一。
孙棠棠短吁了口气,双手抱拳:“是我唐突了。我换个地方。”
“心中烦闷不解,换去何地,也无用。不妨吐露一二,看看老头子我有没有法子。”黄一利索起身。
孙棠棠心中一惊,先前只觉黄一知道些什么,如今看他身形,想必深藏不漏。
“您……为何愿意帮我。”只是被诓骗了几回,孙棠棠更添警醒。
“甚好,想来小友也见识了人心险恶。”黄一不但不恼,反倒赏识地打量着孙棠棠,不住点头。似是想起什么,他眸中略润,“老头子以前有个徒弟,甚是乖觉。可惜着了魔般,非要来此逐胜,丢了性命呦。老头子见着年轻人,总想着,能帮就帮。”
孙棠棠眉头蹙起,又是年轻人……
死去的方大娘,先前也说见着孙棠棠,会想起已故的女儿,真假难辨。
可黄一的眼神,不似有伪。虽上了年纪,但不似寻常老人家眼珠昏暗无光,黄一的双眸,若是细看,隐约能瞧见如颖般的锐利,只是他藏得极好,并不教人觉得害怕。
左右只剩一炷香了,孙棠棠左手紧握,且是她自己鬼使神差走到此处,不是黄一主动寻她。
孙棠棠上前几步,低声将原委道来:“前辈,只是此事凶险,您若不愿,我不会强求。但为你我性命着想,若您应下,还望中途莫要退缩。”
“好久没有人敢如此对老头子我说话了。你这脾气,老头子喜欢。你带路吧。”黄一迈步,脚下偶尔虚浮,好似还未醒酒,但面上带笑,教人难以琢磨。
孙棠棠陡然想起,先前他帮风九,亦是瞧着极为漫不经心。
难不成这就是话本子上所说的江湖高人?
孙棠棠赶紧跟上,离了水榭,她辩了方位,示意黄一跟紧,小心林中阵法。
黄一笑呵呵应下,跟在孙棠棠身后,观她识路,极为熟练,不由连连点头,眼露欣喜之色。
眼见要离开林子,孙棠棠停步,低声朝黄一道:“前辈,前面出去后就快到花圃,您可有对策?”
“我从你所说的木架正前方过去,想法子吸引他们注意。至于取木架上的烛台,便看你自己了。”黄一转着眼珠子,打定主意。
“前辈千万当心。”孙棠棠见他瞧着十拿九稳,绕路往木架后头去。
还是先前半人多高的灌木后头,孙棠棠小心扒开枝叶,从缝隙里望去,屠磊洋和叶恒应都已寻到灯笼,在此处指点众人,或去抢夺,或是捣乱。遇见要来木架周遭寻灯笼的,若不肯拜见屠磊洋,都被恐吓离去。木架正前方的石子路上,投奔屠磊洋的那些手下,来来回回,不亦乐乎。
就在此时,黄一踱着步,往最前头的木架走去。
“哪里来的老头?没见着屠掌门在此,滚远点!”一名高个大汉甚是嚣张。
“老头子是来寻灯笼的,里面这么多排木架,那么多灯笼挂着,难道不能进去看看?”黄一瞪着眼,“你们也不怕黑衣人来找麻烦?”
“我们没取人性命,也没伤着你。”大汉双手叉腰,离黄一越来越近,试图吓他一吓。
“我看先前那几人,愿意跪拜屠磊洋的,就能进去,你怎么不问问老头子愿不愿意?”见看热闹之人多了起来,黄一更为来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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