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丝诱人的肉香味缓缓地从牙缝间飘散开来,仿佛不舍离去一般。陆仁轻轻地拿起手边的碎布头,仔细擦拭着手指和掌心,生怕遗漏任何一个角落。当他抬起头的时候,恰好看到那轮巨大而浑圆的落日,宛如一颗开始熄灭的炭火,慢慢地沉溺在了远方如锯齿般排列的轮廓之后。
看来我们需要找个能过夜的地方才行啊。 陆仁一边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一边用力揉搓着双手,试图把指甲缝里残留的最后一滴油脂也给挤出来。他压低声音说道。
一旁的艾薇显然还沉浸在刚刚品尝美食带来的满足感当中,她伸出舌头,意犹未尽地轻轻舔舐了一下嘴唇,然后灵动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突然冒出一句:要不然......咱们回到那个百货商店的二楼去瞧瞧吧!也许那里会有员工休息的房间呢,如果真有的话,肯定要比在这里露天蹲着受冻好得多啦!
艾希利亚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对某个想法持否定态度。此刻,她正在借着开始减弱的天光,将手指慢慢地滑过那把消防斧寒冷刺骨的刀刃,仔细地检查着它的每一处锋利之处,其动作之认真严谨令人惊叹不已。
二楼......即使真的存在某些东西,恐怕也早已被洗劫一空了吧。这个地方显然曾经被用作临时存放物品的仓库,而且其中的物资都已经被搬运得如此彻底,所以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像样一点的避难场所。如果我们前往那里寻找,极有可能只是白白耗费宝贵的时间而已,甚至还有可能会遭遇意想不到的危险...... 说到这里,艾希利亚突然停住了话语,然而她想要表达的含义却再清楚不过了。
听到这番话后,陆仁微微皱起眉头思考片刻,然后用他的下巴朝着街道对面示意了一下。众人顺着他指示的方向望去,可以看到街道对面那条商业街上建筑物的大致轮廓。随着天空逐渐变得昏暗无光,那些原本就黑漆漆一片的窗户此时看起来越发像是一双双毫无生气、死寂般凝视着他们的眼眸一般。
艾希利亚手臂一抬,只听“咔”的一声脆响,手中的消防斧便稳稳地挂回到了背后的绑带上。她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紧接着又迅速站起身来,轻轻拍打了几下身上那件脏兮兮的工装裤,把上面沾染上的灰尘全部抖落干净。
“反正都是要去那边看看的,倒不如趁着现在还有点天光赶紧摸过去吧。”艾希利亚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但这一次她的语调明显变得柔和了许多,仿佛正在考虑制定另一个备选方案似的,“当然,如果真到了那边发现情况非常不妙......咱们大不了就原路返回,直接爬上二楼找个地方凑合睡一宿也行。”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呢,一旁的艾薇却已经如同被人按下开关的弹簧一般猛地弹跳而起。只见艾薇敏捷地将那个看上去有些干瘪的背包一把甩到肩膀上,同时嘴里还嚷嚷着,话语之中充满了年轻人才会有的那种对于夜幕即将完全笼罩大地时所产生的本能性急躁情绪:“哎呀,那还磨蹭啥呀!我觉得这天色眼看着马上就要变黑咯!”
说罢,她竟然连头都不回一下,更顾不上等待另外两个人做出任何反应,抬脚迈步,动作轻盈灵巧得宛如一只小兔子,轻轻松松就避开了地面上那些四处散落的碎石头以及生锈的铁皮,径直向着街道对面那扇在黄昏时分显得格外完整的玻璃大门飞奔而去。
“艾薇!等等!别单独——”艾希利亚脸色骤然一变,伸手想去拽她。艾薇却只匆匆回头摆了摆手,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单薄灵巧,几个闪身,便径直冲进了商业街那扇半开的门内,消失在深不见底的内部阴影中。
“这丫头……!”艾希利亚咬牙低咒,猛地转身,语速快得像出膛的子弹,对陆仁急道:“你收拾善后,我必须立刻跟上她。绝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那里面乱窜!”
“明白。”陆仁重重点头,手上清理火塘残烬、打包剩余物品的动作瞬间提速,却依旧保持着令人心安的条理,“你先去。保持警惕,有事立刻出声。”
艾希利亚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翻滚着绝对的信任,和长期生死与共磨砺出的、无需言语的沉重默契。她没有再浪费一个字,骤然转身,反手抽出背后的消防斧,脚下发力,身体便追着艾薇的身影快步而出。
她的身影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急速掠过,一双锐眼死死锁定前方艾薇消失的那扇玻璃门。短短十几米距离,眨眼便被跨越,她的身影彻底没入对面建筑投下的、浓重如墨的阴影里。
就在她的身影刚刚从视线中消逝的那一瞬间,陆仁便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清扫工作。只见他飞起几脚,狠狠地跺向那仍有余温的灰烬堆,直到它们被彻底踩踏成细碎粉末,并完全掩埋进地面为止。紧接着,他动作敏捷地背起自己早已收拾好的行囊,然后回过头来,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深深地凝视着眼前这个曾经燃烧起熊熊烈火、给他们带来一丝暖意与安宁的狭小空间。
然而仅仅只是一刹那间,陆仁的注意力就重新集中到了前方——他紧紧握住手中撬棍,双眼如同闪电一般犀利,快速扫视着街道两旁那些在苍茫暮色笼罩下显得轮廓朦胧不清的一扇扇黑洞洞的窗户。随后,他毫不犹豫地迈出坚定有力的脚步,以平稳且飞快的速度紧跟上去,径直朝着艾希利亚和艾薇离去的方向狂奔而去。
夕阳最后一线挣扎的光,在他身后彻底收拢,沉入大地。凛冽的寒风立刻卷过空旷死寂的街道,带来刺入骨髓的凉意,与迅速弥漫开来的、深不可测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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