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降吉说出了他的疑问，并从宋金方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是的。梦神院的东西都是从无尽歧路弄到外面去的。”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宋金方的自白指出了一个事实。
妙造府，乃至是梦神院，有一批人在监守自盗！
怪不得宋金方能在梦神院横着走。
走私梦神院的违禁物、伪造甲马纸、伪造南柯镜、入侵镜域……
这真是一颗惊天的大雷。
在场的惧梦司官员人人闻言色变，下意识的对身边的同伴生出了疑心，明里暗里的用审视的目光彼此打量。
尹降吉倒是对宋金方的话毫不意外。
早在曹娘子被傩面人杀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梦神院出了内鬼。
尹降吉当着众人的面，把内鬼的名单从宋金方的嘴巴里面撬了出来。
姬旦拿出了纸和笔在旁边记录。
一串长长的名字被列了出来。
有一个官员想要趁着宋金方书写的时候悄悄溜走，被旁边的同僚发现，当场按下了。
不一会儿，他的名字就出现在了宋金方的名单上。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姬旦才停笔。
姬旦心情沉重的看向了名单。
名单上足足记录了一百八十一个名字。
三分之一的人来自妙造府，剩下三分之二的背叛者遍布了梦神院的六大神司。
没有一个神司幸免于难。
自称固若金汤的梦神院早就被这些内鬼蛀成了百孔千疮的筛子。
“我会把这张名单交给惧梦神大人的。所有的事情，都交由她来定夺后。”
姬旦将名单收入了袖中，接着，转向了尹降吉，示意对方趁着竹虫饮功效未退，继续询问宋金方。
尹降吉冲姬旦微微颔首，继续审讯宋金方：“说说你离开梦神院之后的事情。你是如何建立拍花会的？讲讲你的发家史。”
宋金方坦白：“我离开的时候，从妙造府里顺了一些东西出来。
都是好东西。
我离开妙造府后，把这些东西拿到魇罗鬼市上全部卖了，赚到了一大笔钱。
我找到一个隐秘的地方，用这笔钱建造了现在的这座据点。
这里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妙造府。
我可以在这里尽情的挥洒我的才华，而不用受到愚蠢的约束。
造物不是一蹴而就的。
只有地方还不够。
我还得有设备和材料。
我通过魇罗鬼市，买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开始了我的造物研究。
造物的过程中难免会有损耗。
我还需要一帮人来充当实验耗材。
于是，我又从鬼市雇佣了一帮亡命徒来当我的手下，替我寻找试验对象。
拍花会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成立的！
我和鬼市的市主游梦公子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他为拍花会的创建和发展提供了巨大的帮助。”
“你见过游梦公子吗？”尹降吉问。
游梦公子是所有渊面黑暗的保护伞。
没有他建立鬼市，就没有千愿城的污水横流。
他挖了一条阴沟，把世上所有的污垢都纳进了沟渠。
而他自己也像深渊一样，藏在地下，极少有人见过他。
宋方和他合作了五十年，说不定知道这位挖沟人的情报。
宋金方说：“我和游梦公子确实在合作。
但那家伙行事比我还小心，藏得比我还深。
我和他的合作全部都是通过其他人来完成的。
我没有直接的接触过他，也没有见过他——
等等，也许是见过的——”
宋金方中途改口。
尹降吉一喜，追问道：“什么时候？在哪里看见的他？”
“就在最近，六月初的样子。”
宋金方回忆道。
“我用一个能人的秘技，做了一个单照。
这个能人的秘籍叫做‘窥私’，他可以看见所有隐秘的空间。
我把单照带进了太极温泉浴场，想要试一试。
结果在一间浴室的背后看见了一间隐秘的暗示。
暗示里有一个人正在对着一面铜镜说话。
身上穿着色彩夸张的傩舞戏服，戴着狰狞的傩舞面具。
我猜那应该就是游梦公子。
太极温泉浴场是游梦公子唯一公开宣布的产业，除了他，还会有谁在这里拥有一间密室？”
尹降吉的眼中亮起了光。
这是他第一次从别人那里，得到傩面人的线索。
尹降吉：“你还记得他们说了什么吗？”
宋金方努力的搜索回忆，吐出了一个个不连贯的词语。
“嗯……《罪己诏》、献祭、被万万污秽毁灭的人和被污秽毁灭的万万人、梦兆……我实在记不起来了。”
宋金方喝下了竹虫饮，不会撒谎。
他确实是记不清了。
尹降吉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怏怏的又谈起了拍花会。
“你是怎么创建拍花会的？又用它做了哪些脏事？”
宋金方的脸上浮现了喜悦的神色，好像在课堂上等待夫子提问的积极分子，终于被点到了名。
他很有倾吐欲的把他成立拍花会的经过如数家珍的讲了出来。
怎么寻找目标，怎么诱骗目标见面，怎么暗中出击绑架目标，怎么转运和囚禁肉票，以及怎么样从肉票中间挑选出下属和实验耗材。
怎么做实验，做了哪些实验，成功的实验有多少，失败的有多少，实验的成品都去了哪里，残次品又是怎么处理的……
尹降吉没有打断他，任由他发挥。
宋金方的讲述又有趣，又生动，把他白手起家的艰辛和造物试验的艰难，讲得入情入理，动人心弦。
不明缘由，只听故事的人，十有八九会以为他是一个造物天才，正在讲述他白手起家，建立造物帝国的发家史！
半个时辰后，宋金方终于结束了讲述。
尹降吉抓住他叙述中遗漏的细节，问他：“你是怎么和梦神院的官员搭上线的？又是怎么说服他们和你同流合污的？”
宋金方语出惊人。
“利用征召考试！每一届的征召考试，梦神院都会纳新。
我在考试开始前，想办法接触并利诱了部分的考生。
这些人就是我撒进梦神院的种子。
利用他们，将我的人脉铺遍了梦神院！”
众人无语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招贤纳才的征召考试，竟然会被宵小之徒利用，成为他们渗透梦神院的漏洞。
在场的官员九成都是通过征召考试进入梦神院任职的。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集体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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