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声停了。
丁文用手指在锃亮的刀刃上轻轻一弹，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刀身映出他平静无波的脸，和他身后，那个欲言又止的丁守诚。
“文儿，凡事，三思而后行。”丁守诚终究还是开了口，他放下手中的《礼记》，走到儿子身边，“那个黑木谷，听名字便知不是善类。你若贸然出手，恐会引来无穷后患。”
丁文把屠刀往案板上一插，刀身没入三分，稳稳当当。
“爹，你上次说，讲道理是跟人讲的。”他一边解下腰间的油布围裙，一边说道，“现在，有伙不讲道理的强盗，快要摸到咱们家门口了。我是直接把他们做成肉馅包饺子，还是等他们砸了咱们的锅，再跟他们念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丁守-诚被噎得一口气没上来。
儿子这套歪理，总是这么直白，这么有效，让他这个六阶大儒，一身的圣贤道理，竟无半点用武之地。
他叹了口气：“为父不是这个意思。为父是说，我们可以先礼后兵，或者，报官。”
“报官？”丁文乐了，“镇妖司的周头他们前脚刚走，我们后脚就去报案，说有个邪派要来白羽城捣乱，让我们给端了？爹，你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家有问题啊。”
他顿了顿，拿起挂在墙上的干净短衫换上：“再说了，强盗都快上门了，哪有时间跟他们‘先礼后兵’。我的‘礼’，就是送他们一个全家整整齐齐。至于‘兵’嘛……”
他拍了拍案板上那把还在嗡鸣的屠刀：“这个就是。”
丁守诚彻底没话说了。他发现，自从儿子坦白实力后，他这个当爹的威严，就跟家里的猪肉价格一样，一天比一天跌得厉害。
就在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巷子口传来一阵喧哗。
两个身穿黑衣，面色阴鸷的汉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们腰间都挂着一柄形如枯木的弯刀，身上散发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草木腐朽之气。
巷子里的邻居们见到这两人，都像是见了瘟神，纷纷关门闭户，连在墙角晒太阳的老猫，都夹着尾巴溜进了屋檐下。
“就是这里？”其中一个高个子汉子，扫了一眼丁家肉铺的招牌，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
另一个矮胖的，则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符纸无风自燃，化作一缕青烟，飘飘摇摇地，最终指向了丁家肉铺的方向。
“没错，柳青璇那个小贱人，最后的气息，就是在这里消失的。”矮胖汉子阴恻恻地笑道，“看来，是藏在这家猪肉铺里了。”
两人对视一眼，径直走向肉铺。
躺在丁文脚边打盹的金条，忽然睁开了眼，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一身黄毛都炸了起来。
“哪来的野狗，也敢冲着老子叫？”高个汉子眼神一厉，抬脚就要踹过去。
丁文一直靠在躺椅上，眼皮都没抬一下。
就在那汉子的脚即将踹到金条的瞬间，他动了。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
只觉得眼前一花，丁文已经站在了金条身前。他伸出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抓住了那汉子的脚踝。
“我的狗，你也敢动？”
平淡的声音，不带一丝火气。
高个汉子只觉得自己的脚踝，像是被一把铁钳死死夹住，无论他如何催动体内灵力，都挣脱不得分毫。一股钻心的剧痛，从脚踝处传来，骨头碎裂的“咔咔”声，清晰可闻。
“啊！”他发出一声惨叫，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师兄！”矮胖汉子大惊失色，立刻拔出腰间的枯木弯刀，一道墨绿色的刀气，带着一股腥臭，直劈丁文的后心。
丁守诚脸色一变，刚要出手。
丁文却头也没回，抓着高个汉子的脚踝，抡起他那一百多斤的身体，直接迎着那道刀气，砸了过去。
“噗嗤！”
墨绿色的刀气，结结实实地，劈在了高个汉子的后背上。
高个汉子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后背瞬间腐烂出一个大洞，整个人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矮胖汉子彻底懵了。
他看着自己师兄那死不瞑目的脸，又看了看那个手里还拎着一具尸体，仿佛只是拎着一扇猪肉的年轻人，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声音颤抖，一步步后退。
丁文没答话，只是拎着尸体，一步步向他走去。
他的目光在矮胖汉子身上扫过。
【目标：黑木谷弟子。】
【修为：二阶初期。】
【绝对弱点：灵力运转至心口“膻中穴”时，会出现万分之一刹那的停滞，此为功法缺陷。】
【可吸收核心技能：枯木刀法（二阶攻击）、毒砂掌（二阶攻击）、草木亲和（一阶辅助）。】
“功法练得不到家，破绽百出。毒术也稀松平常，连猪瘟都毒不死。”丁文摇了摇头，像是经验丰富的老屠夫，在评价一头品质低劣的病猪，“黑木谷，就这点水平？”
矮胖汉子听到这话，魂都快吓飞了。
对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功法路数，甚至连门派名字都叫了出来。这哪里是屠夫，这分明是个扮猪吃虎的老怪物！
他再无半点战意，怪叫一声，转身就跑。
丁文随手将手里的尸体往地上一扔，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了矮胖汉子的身后。
他伸出两根手指，不带半点烟火气地，在那汉子后心轻轻一点。
矮胖汉子狂奔的身形，猛地一僵。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没有任何伤口，但他的心脏，却停止了跳动。他体内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溃散。
生机，在飞速流逝。
他艰难地转过头，看着身后那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不解。
“你……”
一个字出口，便一头栽倒在地，气绝身亡。
前后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工夫，两个在白羽城外足以横着走的二阶邪修，就这么变成了两具尸体。
丁文拍了拍手，仿佛只是掸掉了些灰尘。
他走到尸体旁，蹲下身，开始熟练地摸索起来。
丁守诚站在柜台后，看着儿子这套行云流水的杀人、摸尸流程，嘴角不住地抽搐。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读的圣贤书，可能都白读了。书上那些“温良恭俭让”，在儿子这里，全变成了“稳准狠快净”。
“找到了。”
丁文从矮胖汉子的怀里，摸出了一张用兽皮绘制的地图，和几瓶花花绿绿的毒药。
地图上，用朱砂标记出了一个地方——黑木岭。
看方位，就在白羽城西边，一百多里外。
“爹，晚饭不用等我了。”丁文将地图和毒药揣进怀里，冲着丁守诚喊了一声，“我出去一趟，采购点特殊食材。”
说完，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皱了皱眉。
“真麻烦，又把地弄脏了。”
他拎起尸体，就像拎着两袋垃圾，走进了后院。
片刻后，他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小布袋，看起来沉甸甸的。
【叮！】
【成功击杀目标：黑木谷弟子（二阶中期）。】
【屠神煞+250。】
【成功击杀目标：黑木谷弟子（二阶初期）。】
【屠神煞+210。】
【检测到可吸收核心技能……】
【已选择吸收：草木亲和（一阶辅助）。】
一股奇妙的感觉涌入丁文的脑海，他仿佛能感受到周围植物那微弱的情绪，能分辨出哪株草长得更旺盛，哪棵树的年岁更久。
虽然只是一阶的辅助技能，但用来找些草药山珍，倒也方便。
他将那个装着两人全部身家（主要是些不值钱的灵石和材料）的布袋，随手扔给了金条。
“赏你的，拿去磨牙。”
金条狗眼一亮，叼起布袋，欢天喜地地跑回了自己的狗窝。
丁守诚看着这一切，长长地叹了口气，默默地拿起水桶和抹布，开始打扫门口那几滴溅出来的血迹。
罢了，罢了。
儿子出息了，能自己解决麻烦了。
他这个当爹的，还能做什么呢？
只能跟在后面，扫扫地，擦擦血，维持一下读书人的体面了。
夜色，悄然降临。
一道模糊的流光，踩着一把油腻的屠刀，从丁家小院冲天而起，融入了深沉的夜幕之中，径直向西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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