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破碎的余波在镇妖柱顶端炸开,漫天记忆碎片如星屑般飞散,带着百年前的血腥与绝望,簌簌落在沈逸尘与谢昭言的肩头。两人紧握的手还在微微发颤,掌心的汗湿混着灵力的余温,在凛冽的风里凝成一道细弱却坚韧的结界。柱顶的风猎猎作响,吹得他们的衣袂翻飞,衣摆下露出的手腕上,还残留着方才幻境中沾染的、似有若无的血色残影。
墨渊残魂的黑雾被灵源净化得稀薄了大半,却依旧裹挟着滔天怨毒,在半空中翻涌成狰狞的兽形。他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二人,眼白处爬满了蛛网般的黑纹,声音像是从锈蚀的铜钟里挤出来的,带着刺耳的恨意,震得人耳膜生疼:“两个乳臭未干的小辈,竟能破我百年执念凝成的幻境!好,好得很!今日便让你们陪谢临渊和凌渊,一同葬身于此,做个黄泉路上的伴!”
话音未落,黑雾陡然收缩,化作一柄漆黑的长枪,枪尖淬着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灵源,枪杆上缠绕着无数细碎的怨念,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朝着两人心口刺来。那枪尖未至,一股阴冷的煞气便已扑面而来,刮得两人脸颊生疼,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沈逸尘瞳孔骤缩,背后青鸾翼猛地展开,青蓝色灵光如潮水般席卷而出,翼尖羽毛根根倒竖,泛着玉石般的莹润光泽,凝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灵源屏障。屏障表面符文流转,是青鸾族最精纯的守护灵力,每一道纹路都透着生生不息的力量。“昭言,躲好!”他低吼一声,灵力疯狂灌注,额角青筋瞬间暴起,屏障表面泛起层层涟漪,堪堪挡住长枪的穿刺。
“嗤——”
黑暗长枪与灵源屏障相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两块巨石在硬碰硬地碾压。黑气如同毒蛇般顺着屏障纹路钻缝,所过之处,灵光滋滋作响,泛起缕缕黑烟,屏障上的符文瞬间黯淡了几分。沈逸尘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唇瓣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滚落,砸在柱顶的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残魂的力量远比预想的要恐怖,每一秒的支撑,都像是在透支自己的神魂,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要弯下腰去。
谢昭言没有躲。
他站在沈逸尘身侧,握着昭言剑的手稳如磐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却死死盯着自己的胸口。方才幻境破碎的刹那,他的意识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发烫——是一朵青色的鸾花,花瓣脉络清晰,带着青鸾圣树独有的清冽气息,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闪烁着微光。那光芒很淡,却如同燎原的星火,在他被绝望笼罩的识海里,点亮了一寸天地。
那是沈逸尘留在他识海里的青鸾花信。
是三年前两人在青鸾峰缔结羁绊时,沈逸尘以心头血滋养,种在他灵魂深处的印记。那时的风也是这般凛冽,青鸾峰上的积雪还未消融,沈逸尘的指尖抵着他的眉心,指尖的温度烫得他心口发颤,笑着说“往后你的痛,我替你扛一半,你的命,我护着”。如今想来,那句轻描淡写的承诺,竟成了此刻最坚实的支撑。
百年前凌渊的绝望还残留在识海边缘,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带着冰冷的黏腻感,试图将他拖入深渊。谢昭言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蚀骨的痛楚,失去挚爱的空洞,被背叛的愤怒,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再次吞噬。可那朵青鸾花信的光芒,却如同破晓的第一缕晨光,温柔而坚定地驱散着阴霾。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花信里传来的暖意,与沈逸尘此刻的灵力同频共振,一下,又一下,敲打着他的神魂,像是在说“别怕,我在,我们一起撑过去”。
与此同时,沈逸尘的眼前,忽然亮起一道清辉。
是破妄镜。
这面镜子被他藏在袖中,巴掌大小,镜面莹白如月光,本是青鸾族祖传的法器,用来窥破邪祟幻象、照见妖物真身,平日里从不轻易示人。此刻它竟自发悬浮起来,镜面旋转着,泛起一圈圈金色的涟漪,映出墨渊残魂的真身——那哪里是什么百年残魂,分明是一团被黑暗灵源滋养的执念,核心处,还缠着一缕当年从谢临渊身上剥离的灵脉碎片,碎片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色,像是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破妄镜的光芒与谢昭言胸口的青鸾花信遥相呼应,一金一青两道光芒如同有生命般,交织缠绕,如游龙般掠过两人周身。所过之处,那些残留在两人身上的负面情绪如同冰雪消融,消失得无影无踪。沈逸尘只觉一股通透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方才被幻境负面情绪侵蚀的滞涩感一扫而空,灵力流转间,竟比之前更顺畅了几分;谢昭言则清晰地感觉到,识海里的绝望与不甘,正被花信的暖意一点点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与沈逸尘血脉相连的默契,是并肩作战的坚定。
跨域羁绊,灵犀相通。
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便足以明了彼此的心意。
“逸尘!”谢昭言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他抬手握住沈逸尘的手腕,掌心的温度滚烫,将自己的净化灵力源源不断地渡过去。那灵力带着昭言剑独有的纯净,像是一股清泉,汇入沈逸尘的灵脉,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力量,“破妄镜照其魂,我来斩其执念!”
沈逸尘浑身一震,转头看向谢昭言。
日光穿透稀薄的黑雾,落在谢昭言的脸上,他的眉眼温润,眼底却燃着灼灼火光,胸口的青鸾花信光芒愈发炽烈,几乎要穿透衣料,与破妄镜的清辉融为一体。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撞出一片无声的默契,那是历经生死的信任,是跨越山海的羁绊,是无论前路如何,都要并肩而立的决绝。
“好!”沈逸尘沉喝一声,左手猛地掐诀,指尖翻飞,打出一道道复杂的符文。符文没入破妄镜中,镜面光芒暴涨数倍,如同烈日当空,照得人睁不开眼。镜面上符文流转,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之声,直直照向墨渊残魂的核心。那光芒带着破妄一切虚妄的力量,所过之处,黑气纷纷退散,像是遇到了天敌。
“啊——!”
墨渊残魂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不似人声,更像是无数厉鬼在同时哀嚎。被破妄镜照中的地方,黑气翻涌沸腾,像是被泼了滚油的雪,滋滋消融,露出里面扭曲的执念本体。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赖以生存的执念,正在被这道光芒一点点剥离,百年的蛰伏与算计,百年的怨毒与疯狂,竟要毁在两个小辈手中!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墨渊残魂怒吼着,声音里满是绝望与疯狂,黑雾陡然膨胀数倍,化作无数道漆黑的利爪,利爪上带着尖锐的倒刺,朝着两人疯狂抓来,“百年前我没能杀了凌渊和谢临渊,让他们坏了我的大事!今日便要毁了你们,毁了这两界的和平!我要让这玄心城,变成人间炼狱!”
铺天盖地的黑气席卷而来,带着腐蚀一切的力量,像是一场黑色的暴雨,砸在灵源屏障上。沈逸尘的灵源屏障瞬间被压得凹陷下去,表面裂痕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蔓延,青色的灵光忽明忽暗,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他的灵力消耗巨大,嘴唇泛着干裂的白,气息也变得急促起来,却依旧咬牙支撑着,不肯后退半步:“昭言,快!再晚一步,就来不及了!”
谢昭言没有犹豫。
他松开沈逸尘的手腕,握住昭言剑的剑柄,手腕翻转,剑身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带起一阵破空之声。青鸾花信的光芒尽数涌入剑身,净化符文与花信灵力交织,发出璀璨的青光,剑身上,竟隐隐浮现出一朵青色鸾花的虚影,鸾花栩栩如生,像是随时都会振翅飞出。
“以我之剑,承破妄之力;以我之魂,引青鸾花信——斩!”
谢昭言的声音清亮而坚定,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响彻云霄。昭言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青色流光,拖着长长的尾焰,尾焰中带着净化一切的力量,直直刺向墨渊残魂的核心。那剑光太快,太亮,像是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照亮了整座玄心城的天空。
“噗嗤——”
长剑穿透黑气,精准地刺入执念核心,发出一声轻响,像是刺破了一层薄纸。墨渊残魂的嘶吼声戛然而止,黑雾剧烈地颤抖着,像是被抽走了骨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那些飘散的黑气中,还夹杂着他不甘的咒骂,渐渐消失在风里。
沈逸尘松了口气,紧绷的脊背微微垮下,灵源屏障应声散去。他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幸好谢昭言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一片滚烫的温度,抬眼望去,谢昭言的脸色苍白如纸,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嘴唇微微发颤,显然消耗不小,连握着昭言剑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你怎么样?”沈逸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抬手拭去谢昭言额角的汗珠,指尖的温度,烫得谢昭言心头一颤。
谢昭言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却猛地脸色一变,眼神骤然收紧,指向墨渊残魂消散的方向,声音带着急促的警示:“逸尘,小心!那些黑气没有散尽!”
沈逸尘循声望去,瞳孔骤然收缩,心脏猛地一沉。
只见那些消散的黑气,并未彻底湮灭,而是化作无数缕极细的黑丝,如同鬼魅般,拖着长长的尾巴,朝着镇妖柱的裂缝钻去。那些黑丝比之前的黑气更加阴冷,更加诡异,所过之处,石板上竟结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霜。而镇妖柱深处,那缕一直蛰伏的黑暗气息,竟在此时苏醒,发出一阵诡异的嗡鸣,像是在呼应这些黑丝,又像是在欢呼雀跃。
“不好!”沈逸尘低骂一声,想要催动灵力阻拦,却发现体内灵力告急,经脉空空荡荡,连抬手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黑丝尽数钻入柱身,消失不见。
下一秒,镇妖柱剧烈地晃动起来。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柱顶的石板簌簌掉落,砸在下方的防御阵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柱身的符文光芒忽明忽暗,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那些原本愈合的裂痕,再次崩开,蔓延出更深更长的纹路,像是一张巨大的网,要将整根镇妖柱撕裂。
沈逸尘与谢昭言被震得连连后退,两人踉跄着扶住彼此,才勉强站稳。脚下的石板晃动不止,像是随时都会塌陷,狂风卷着黑气,吹得他们睁不开眼。他们看着镇妖柱上不断蔓延的裂痕,感受着那股越来越强的黑暗威压,脸色凝重得如同乌云压顶,心头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广场上的两界生灵早已乱作一团,惊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混合着法器碰撞的声音,乱成一片。苏轻语死死守在防御阵前,银色长剑光芒黯淡,身上添了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鲜血浸透了她的道袍,却依旧咬牙坚持着,不肯后退一步。小念被她护在身后,吓得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却依旧死死攥着那个桃木剑挂件,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沈大哥平安,昭言哥哥平安”。
沈逸尘的目光掠过下方慌乱的人群,又落回镇妖柱上,眼底闪过一丝沉郁。他能感觉到,墨渊残魂虽然消散了,但他留下的黑暗灵源,却像是一把钥匙,唤醒了镇妖柱深处更可怕的存在。那股存在,远比墨渊残魂要凶险,要强大,像是一头沉睡了百年的凶兽,正缓缓睁开它的眼睛。
谢昭言靠在沈逸尘的肩上,胸口的青鸾花信光芒渐渐黯淡,却依旧执着地闪烁着,像是在诉说着永不放弃的信念。他抬头看向沈逸尘,声音沙哑却坚定,带着一丝疲惫,却又透着不屈的韧劲:“逸尘,我们还能赢吗?”
沈逸尘转头,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眼底不曾熄灭的火光,看着他嘴角那抹倔强的弧度。他抬手,轻轻拂过谢昭言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的温度,温柔而坚定。然后,他握紧了谢昭言的手,将自己仅剩的灵力,渡了一丝给他。
“能。”
沈逸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像是一道光,穿透了笼罩在两人心头的阴霾。他看着谢昭言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认真:“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一定能赢。”
话音落下,镇妖柱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一道更加浓郁的黑气,冲破柱身的裂痕,直冲云霄,化作一只巨大的兽爪,遮天蔽日。那兽爪漆黑如墨,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将整座玄心城,笼罩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风声呜咽,像是在哭泣。
而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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