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个,”他又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打开,里面正是那只白玉镯子。“这是我托人从一个老古董商那里淘来的,据说是前清宫里的东西,有年头了。古董商说,这镯子有灵性,能认主。你回去后,滴一滴血在上面,或者对着它诚心许个愿,它就能保佑你平安顺遂,还能辟邪挡煞。婉儿,我知道你还在做直播,那地方……不太平。戴着它,就当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一点事吧。”
我接触灵异直播久了,确实听说过一些关于古董法器认主的传说。看着他那“真诚”的眼神,摸着那温润细腻的玉镯,再想想那十万块钱……我最终还是接了过来。也许,他是真的悔过了?也许,这镯子真的能给我带来一点慰藉和安全感?
我错了。错得离谱。 回到家,我按照他说的,用针扎破指尖,挤了一滴血在镯子上。血珠瞬间被玉质吸收,消失不见。那一刻,我似乎感觉镯子微微热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凉。
就是从那天起,噩梦开始了。失眠、发冷、做噩梦,身上莫名其妙出现青紫色的淤痕……我起初以为是流产后的身体虚弱加上心理阴影,或者是直播压力太大。我甚至在直播里跟粉丝们分享过这些“灵异体验”,想以此挽回一些人气。
但情况越来越糟。淤痕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像被人用力掐过。噩梦也越来越清晰,梦里总有一个浑身青紫、眼睛流着血泪的婴儿在哭,哭声凄厉,直往我骨头缝里钻。我打电话质问张顺宝,他起初还敷衍,后来干脆撕破了脸皮:
“苏婉儿,你少他妈疑神疑鬼!不就一个镯子吗?能有什么事?我看你就是想找茬!我告诉你,你只能是我的女人!别想摆脱我!那十万块钱?呵,那可不是什么道歉费!那是老子从4S店账上挪出来的!你要是敢报警,告我下咒?谁信?老子反手就能告你合伙转移财产!到时候,看谁进去蹲大牢!”
我彻底绝望了。 我想过去寺庙,想去道观,想找真正的高人帮忙。可是,每当我有这个念头,甚至只是刚踏出家门,心口就会传来一阵钻心的绞痛,仿佛有一只冰冷的小手在狠狠攥着我的心脏,让我喘不过气,寸步难行!我知道,是那个镯子,或者说,是镯子里的东西,在阻止我!
回忆结束
苏婉儿说完这一切,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在沙发上,脸色惨白,眼神空洞,泪水无声地滑落。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她压抑的啜泣声。
迟闲川听完,脸上那点玩世不恭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他轻轻“啧”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像冰锥刺破了沉寂:“阻止你去找高人帮忙的东西?呵,可不就是那个在洗手间里,被你前男友亲手扼杀、带着滔天怨气和不甘的婴灵么?它被那镯子束缚着,也成了镯子控制你的帮凶。”
苏婉儿浑身剧震,猛地抬头看向迟闲川,嘴唇哆嗦着,最终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认同。
陆凭舟的声音依旧冷静,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关键点:“苏小姐,那个‘金蝉子’,就是在你戴上这个镯子,开始出现异常症状的这段时间里,联系你去西郊古宅直播的?”
“是……是的。”苏婉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我……我是一个主播,就靠粉丝吃饭了。那段时间状态很差,直播效果也不好,粉丝流失很严重。如果断更太久,粉丝群很难维持下去……‘金蝉子’是我直播间里打赏最多的榜一大哥,他私信我说,西郊古宅是京市出了名的凶地,阴气重,直播效果肯定爆炸,能帮我挽回人气……我……我当时也是病急乱投医,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就答应了……”
迟闲川有些好奇地插嘴问道:“你身上阴煞之气这么重,都快成‘人形招魂幡’了,还敢去西郊古宅那种地方?你搞灵异直播的,不会不知道那里是京市出了名的聚阴凶宅吧?普通人在那儿待久了都容易出事,何况是你?”
苏婉儿犹豫了一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挣扎着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卧室。片刻后,她手里拿着一件东西走了出来。
那是一把……看上去极其破旧、甚至有些寒酸的桃木剑。剑身约莫两尺长,木质呈现出深沉的暗红色,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和细密的裂纹,剑锋处更是磨损得起了毛边,显得钝而无锋。剑柄处缠绕的红绳也褪色发黑,看起来随时会散架。
“这是……”苏婉儿将桃木剑递给迟闲川,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这是我答应‘金蝉子’去西郊古宅直播后,他……他寄给我的。他说这剑虽然旧,但有点年头了,带着能辟邪,让我一定要带上。”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自嘲:“我虽然喜好灵异事件,但说实话,对这些东西也算不上特别精通。当时只觉得……有总比没有好,而且桃木能避煞,这是常识。直播的切片视频里还能看到我带着这把剑的……说来也怪,”她眼中闪过一丝困惑,“那天在古宅里,虽然感觉阴森森的,浑身发冷,但确实……没发生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直播还算顺利。”
迟闲川和陆凭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迟闲川伸手接过那把破旧的桃木剑。
入手微沉,带着一种温润厚实的质感,与他想象中轻飘飘的朽木完全不同。他指尖拂过剑身,那些看似杂乱的裂纹,细看之下竟隐隐透着某种玄奥的韵律。剑身上刻着繁复的符文,大部分已经被岁月磨平,但核心位置刻着的“紫薇讳”虽然金箔几乎掉光,可迟闲川凝神细看,却能发现那凹陷的笔画深处,竟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金色毫光!如同沉睡的火山深处,依旧涌动着炽热的岩浆。
“好东西啊……”迟闲川低声赞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紫薇讳的刻痕,感受着那丝微弱却坚韧的灵光,“这可不是普通的桃木剑。看这木质纹理,至少是百年以上的雷击桃木心!上面的紫薇讳填金,手法老道,蕴含的法力极其精纯。这绝对是某个道行高深的前辈高功曾经使用过的法器!虽然年代久远,灵光内敛,但底蕴还在。”
陆凭舟闻言,也凑近仔细观察。他虽然无法像迟闲川那样直接“看到”灵光,但作为顶尖的外科专家,他对物体的材质、纹理、磨损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观察力。他点点头:“木质密度极高,纹理走向异常均匀,确实不像普通木材。剑身的磨损痕迹,尤其是手握的位置,符合长期使用的特征。这剑……有来历。但是,”他话锋一转,看向迟闲川,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理性的探究,“如果它真如你所说,是件上乘法器,为什么放在苏小姐房间里,却无法阻止那些……婴灵侵扰和阴煞缠身的症状?”
迟闲川将桃木剑横在膝上,手指轻轻敲了敲剑身,发出沉闷的声响:“问得好。这把剑是好东西不假,但再好的法器,也经不起岁月的消磨和灵气的流失。它就像一块电量耗尽的电池,里面残存的这点金光,对付些不成气候的游魂野鬼、或者像西郊古宅外围那种散逸的阴气还行,能形成一层微弱的保护场,所以苏小姐那天没出事。但……”
他抬眼,目光锐利地扫过苏婉儿手腕上的白玉镯:“面对那个被至亲扼杀、怨气滔天,又被邪法禁锢在陪葬玉镯里日夜滋养的婴灵?这点残存的灵光,就像萤火虫去撞太阳,根本不够看!那婴灵的怨念之深,已经超出了这把剑目前能应对的极限。它只能勉强护住苏小姐不被瞬间夺命,却无法驱散根源,也无法阻止阴煞之气的持续侵蚀。”
陆凭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科学仪器也有功率上限和适用范围,法器大概也是类似的道理。
这时,苏婉儿像是想起了什么,起身走向玄关处堆放废弃快递箱的角落。“我记得……那个寄桃木剑的快递盒子,我好像还没扔。”她一边翻找一边说,“我这个人有点懒,快递盒子一般攒一个月才清理一次。”
很快,她拖出一个压扁的、印着某快递公司logo的纸箱子。“找到了!幸好信息还没完全磨掉!”
陆凭舟立刻上前,接过纸箱,目光如炬地扫向快递单。寄件人信息栏只潦草地写着一个名字:“陈先生”。地址一栏更是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京市……海……区”的字样,具体街道门牌完全看不清。电话号码的后四位也被污渍遮盖了。但收件人信息清晰无误:苏婉儿,她的地址和电话。
陆凭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掏出手机,对着快递单清晰的部分——“陈先生”、模糊的京市地址、苏婉儿的收件信息——咔嚓咔嚓连拍了几张照片,动作干净利落。
与此同时,迟闲川也慢悠悠地从他那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兜里,掏出了那台屏幕极小、按键磨损严重的诺基亚老式手机。他熟练地按了几下按键,翻到通讯录,找到“方扒皮”的名字,显然是给方恕屿的备注,按下了拨号键。
“嘟……嘟……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老式手机特有的、带着电流噪音的拨号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格外清晰刺耳。
苏婉儿看着迟闲川手里那台仿佛出土文物般的手机,又看看旁边气质矜贵、拿着最新款智能手机拍照的陆教授,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古怪,仿佛看到了什么时空错乱的场景,一时间连悲伤和恐惧都忘了大半。
陆凭舟眼角余光瞥见迟闲川的动作,尤其是听到那熟悉的“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的彩铃声和拨号音,嘴角控制不住地狠狠抽搐了一下。他强忍着扶额的冲动,默默地将拍好的照片通过微信发给了方恕屿,并在后面附言:【苏婉儿处发现关键线索,“金蝉子”寄送桃木剑快递单,寄件人“陈先生”,疑似京市海定区。速查。】
电话接通了,方恕屿那带着点疲惫和急躁的声音,透过诺基亚那劣质的扬声器,清晰地传了出来,还夹杂着滋滋的电流声:“喂?迟闲川?你小子又搞什么幺蛾子?我这边正忙着审张顺宝那孙子呢!他嘴硬得很!”
迟闲川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一点,仿佛嫌弃那噪音,懒洋洋地对着话筒说道:“方大队长,火气别那么大嘛。给你送个温暖,苏婉儿这儿有‘金蝉子’寄东西的快递单,虽然信息不全,但好歹知道是‘陈先生’,应该是从京市海定区寄来的。陆教授已经拍照发你了。另外,”他顿了顿,瞥了一眼膝上的桃木剑,“还有个意外收获,一把快散架但还有点用的老古董桃木剑,我觉得吧,这个‘陈先生’,还有张顺宝的老家冀省,还有他家里那些懂点‘大仙儿’路数的亲戚,说不定能串起来?你审那孙子的时候,不妨往他老家的人际关系,尤其是姓金姓陈的亲戚或者朋友身上,多‘关照关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方恕屿带着兴奋和咬牙切齿的声音:“海定区?陈先生?桃木剑?行!我知道了!干得漂亮!你们俩……嗯,配合得不错!我这就去撬开张顺宝的嘴!等我消息!”
“嘟……”电话被方恕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迟闲川耸耸肩,把古董手机塞回裤兜,仿佛刚才只是打了个订餐电话。他抬头,正好对上苏婉儿依旧有些呆滞的目光和陆凭舟那副“我到底在和什么生物共事”的复杂表情。
“搞定。”迟闲川拍了拍手,仿佛掸掉不存在的灰尘,脸上又挂起那副标志性的、带着点欠揍的懒散笑容,“方扒皮……咳,方队去忙了。苏小姐,现在,让我们来谈谈,怎么处理你身上这位‘小朋友’,还有这个‘贴心’的镯子吧?”他的目光,落在了苏婉儿手腕上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白玉镯,以及她身后卫生间方向那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上。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再次变得凝重而诡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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