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安王府时，夜色已经漫了上来。
玄七推着轮椅穿过垂花门，庭院里的腊梅树影影绰绰，暗香浮动。伺候的下人早已候在廊下，见了萧彻，连忙躬身行礼，却不敢多言，只安静地提着灯笼引路。
暖阁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驱散了夜的寒意。玄七将萧彻扶到软榻上，替他盖上薄毯，这时候玄一进来低声道：“殿下，沈相、四殿下他们派人传来消息，户部侍郎已经尽数招供，牵扯出皇后一众外戚党羽，御史台正在连夜彻查。”
萧彻微微颔首，指尖摩挲着榻边的暖炉，眸光沉沉。
这场局，终是赢了第一步。
可他心里清楚，皇后虽被禁足，太子还在，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绝不会就此罢休。往后的路，只会更难走。
“夜离他们呢？”萧彻忽然开口。
“赫连先生回了百晓楼，说是要盯着那些党羽的动静；四殿下留在宫里周旋，免得父皇那边再生变数；夜圣子和莫神医还在偏院，说是等您回来。”玄一一一回禀。
萧彻“嗯”了一声，声音带着几分倦意：“让他们过来吧。”
玄一应声退下，不多时，夜离与莫野便联袂而来。
夜离依旧一袭红衣，墨发松松束着，手里把玩着一枚银蛊，见了萧彻，眼底漾起几分暖意：“殿下倒是从容，可知宫里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莫野则径直走到软榻边，伸手探向萧彻的脉搏，眉头微蹙：“心绪起伏太大，毒火又有些躁动了。”
说着，他从药箱里取出一枚青色的药丸，递到萧彻唇边：“服下，能压一压。”
萧彻张口吞下，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开来。他靠在软枕上，看着眼前两人，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今日之事，多谢二位。”
“谢什么。”夜离在他身侧坐下，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脸颊，声音带着几分戏谑，“我护着你，本就是心甘情愿。”
莫野收拾着药箱，淡淡道：“你的毒一日不解，我便一日不会离开。谈不上谢。”
萧彻看着两人，心头暖意翻涌。
前世孑然一身，生死关头，唯有他一人在血海里挣扎。今生却有这么多人，守在他的身边，护他周全。
这份情谊，他记在心里。
“皇后虽倒，太子势大，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萧彻敛去笑意，声音沉了几分，“我身中奇毒，又困于轮椅，前路漫漫，怕是还要拖累诸位。”
“拖累？”夜离挑眉，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眼底带着几分认真，“萧彻，你记住，只要我在，就没人能伤你分毫。纵使前路刀山火海，我也陪你闯。”
莫野抬眸，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笃定：“毒能解，腿也未必不能治。你不必妄自菲薄。”
萧彻看着两人坚定的目光，喉间发紧，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玄七忽然匆匆进来，神色凝重：“殿下，宫里传来消息，太子连夜去了坤宁宫，跪在殿外求情，父皇震怒，将他斥责了一通，却也……”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道：“却也没有重罚。”
萧彻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果然如此。
父皇虽震怒，却终究顾念着父子情分，更顾念着朝堂安稳，不会轻易动太子。
这场较量，不过才刚刚开始。
他缓缓闭上眼睛，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无妨。慢慢来。”
夜风吹过庭院，腊梅的香气愈发浓郁。暖阁里的烛火摇曳，映着三人的身影，安静而坚定。
窗外的夜色，正浓。
而安王府的灯火，却亮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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