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节,我们说到,日本人正用“经济绞杀”和“政治渗透”这两道无声的绞索,企图将整个华北,从中国的版图上,慢慢地勒死。
工厂倒闭,主权沦丧,教科书上删掉了岳飞,报纸上却充斥着“中日亲善”的谎言。
这种温水煮青蛙般的亡国危机,比真刀真枪的战场,更让人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与绝望。
当时的华北,尤其是北平,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咱们可以想象一下当时北平城里一个普通大学生的日常生活。他早上醒来,看到的是日本兵开着军车,耀武扬威地从古老的城门洞下穿过;他去上课,学到的是被篡改得面目全非的历史;他走出校门,看到的是“东洋货”挤垮了国货商店,无数同胞失业;他打开报纸,看到的却是政府一再退让,和“敦睦邦交”的空话。
这种感觉,就像 living 在一个慢性漏气的房子里,你知道,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被闷死,可大人们却告诉你,要保持安静,不要惊扰了那个正在往屋里放毒气的恶邻。
这群年轻人,是中国最有知识、最敏感、也最血性的一群人。他们读过史书,知道什么是“崖山之后无中国”;他们也看过世界,知道什么是“主权与尊严”。
他们,忍不了了。
这根引线的点燃,与一个人有关——宋哲元。
就是那个在长城上指挥大刀队的二十九军军长。他当时是平津卫戍司令,负责华北的防务。日本人天天逼他,搞所谓的“华北特殊化”。宋哲元夹在南京和日本之间,苦不堪言,只能虚与委蛇。
一九三五年底,在日本人的巨大压力下,一个叫“冀察政务委员会”的机构即将成立。说白了,这就是一个变相的“华北伪政权”,一旦成立,就意味着华北五省,在行政上,将脱离南京,落入日本人的掌控。
消息传来,北平的学生们,彻底被激怒了。
他们知道,这是最后的底线。一旦退过这条线,华北,就将成为第二个“满洲国”。到时候,他们就不是中国人了,是亡国奴。
在中共北平地下党的组织和号召下,一场旨在“挽救华北,挽救中国”的爱国运动,开始秘密地酝酿。
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九日。
这一天,北平的天气,格外寒冷。朔风,卷着沙尘,呼啸着穿过古都的胡同。
清晨,清华大学、燕京大学、北平师范大学……十几所大学的数千名学生,冲出了被军警封锁的校门,举着“停止内战,一致对外!”、“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誓死不做亡国奴!”的标语,像几条涓涓的细流,从城市的四面八方,汇向了新华门。
一个叫林薇的燕京大学女学生,梳着两条麻花辫,围着一条单薄的围巾,她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手里高举着一面旗帜。她的脸冻得通红,眼神却像火一样明亮。
军警们,手持着大刀、木棍和高压水龙头,组成了人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一个警察头子对他们喊话:“学生们,快回去!不要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抗日,是政府的事情!”
林薇站了出来,她清脆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响亮:“政府在哪里?当日本人的商品摧毁我们工厂的时候,政府在哪里?当冀东的土地被出卖的时候,政府又在哪里?”
“我们知道,我们手无寸铁!我们知道,我们的血肉之躯,挡不住你们冰冷的水龙头,更挡不住日本人真刀真枪的刺刀!但是,我们今天站出来,就是要告诉你们,告诉全中国的同胞,告诉日本人——”
她顿了顿,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那句响彻云霄的口号:“华北之大,已经安放不得一张平静的书桌了!”
“说得好!”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响应。
冰冷的水柱,喷向了学生们单薄的身体。木棍和大刀,砍向了他们高举的臂膀。
但学生们没有后退。他们手挽着手,肩并着肩,组成了一道血肉的人墙。他们的歌声,冲破了军警的阻拦,响彻了古都的上空: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这一天,北平的市民,也被学生们的精神所感染。
一个蹬三轮车的车夫,看到一个女学生被打倒在地,他二话不说,跳下车,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挡在了学生和警察之间,他吼道:“不许打学生!他们是咱们中国的宝贝!”
一个沿街卖烤白薯的老大爷,把自己滚烫的白薯,一个个塞到冻得瑟瑟发抖的学生手里,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孩子,吃口热的,别冻坏了!”
国民抗日的热情,就像一座被压抑了太久的火山,在这一天,被这群年轻的学生,彻底点燃了。
“一二·九”运动,虽然被镇压了,但它的意义,怎么评估都不过分。
它,是一声响亮的呐喊。 它用最直接的方式,向南京政府,向日本侵略者,也向全世界宣告:中国的人民,特别是中国的知识青年,要求抗日!这种要求,已经汇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
它,是一次伟大的播种。 运动中,成千上万的爱国青年,受到了洗礼和锻炼。他们中的许多人,后来告别了课堂,奔赴延安,奔赴各个抗日战场,最终成为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中坚力量。
它,更是一记沉重的警钟。 它敲醒了无数还在沉睡和麻木的国人,也极大地推动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正是这股由学生运动掀起的、席卷全国的抗日浪潮,为一年之后那场惊天动地的“西安事变”,提供了最坚实的民意基础。
十二月的怒吼,像一道闪电,划破了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
它告诉我们,一个民族,只要它的年轻人,还敢于为真理和尊严而呐喊,那么,这个民族,就永远不会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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