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魏特琳女士的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是为妇女儿童们撑起的一叶“诺亚方舟”;那么,在沦陷的南京城里,还有一个更大、更系统的庇护所,它,就是由十几位西方侨民,自发组织的——南京安全区。
而这个安全区的“总指挥”,是一个身份极其特殊,也极其矛盾的人——约翰·拉贝。
拉贝,是一个德国人。更准确地说,他是德国纳粹党,在南京分部的副部长。
你看,历史就是这么充满了讽刺。在世界的另一端,他的同党,正在策划着对犹太民族的种族灭绝;而在南京,他,一个纳粹党员,却成了数十万中国人的“活菩萨”、“守护神”。
拉贝在中国生活了近三十年,是德国西门子公司的代表。他对中国,有着深厚的感情。
在南京保卫战崩溃前,他和其他一些有良知的西方侨民,如美国医生罗伯特·威尔逊、金陵大学教授史迈士等人,共同商议,决定参照上海的先例,在南京的市中心,划出一片区域,作为专供平民躲避战火的“安全区”。
他们的武器,和魏特琳一样,是他们作为“西方侨民”的身份,以及,那面在当时能让日本人有所忌惮的——纳粹德国的“卐”字旗。
日军占领南京后,拉贝被推选为“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的主席。他把他自家的花园,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难民营,光他自己家里,就收容了超过六百名中国难民。
他的日记,和魏特琳的日记一样,成了那段历史,最不容辩驳的铁证。
“……我的院子里,到处都挤满了人。妇女、儿童、老人,他们惊恐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扎在我的心上。我把我所有的食物都拿了出来,但这远远不够。我必须想办法,去跟日本人交涉。”
拉贝,开始了他在地狱中的“外交斡旋”。
他不停地,给日本大使馆打电话,写抗议信,要求他们约束士兵的暴行。
有一次,两个日本兵,闯进了他的院子,想要拖走两个年轻的中国姑娘。
拉贝,这位身材高大的德国商人,直接冲了出去,张开双臂,像一堵墙,挡在了日本兵和姑娘们之间。
他亮出了自己手臂上佩戴的、那个红底白圈黑“卐”字的袖章,用德语,对着那两个日本兵,发出了雷霆般的怒吼:“看清楚!我是德国人!是你们日本的盟友!这里,是我的家!请你们,立刻滚出去!”
那两个日本兵,被他强大的气场和特殊的身份震慑住了,最终,悻悻地退了出去。
拉贝知道,他不能只靠自己的身份。他需要一份名单,一份能让日本人承认的、受国际委员会保护的难民名单。
于是,他和他的同事们,开始日以继夜地,登记每一个进入安全区的难民的名字。
黄包车夫老白,就带着他的老母亲和儿子,幸运地,挤进了安全区。他亲眼看到,那个高大的、被大家称为“拉贝先生”的德国人,不眠不休地,在难民营里巡视,安抚着每一个惊恐的难民。
老白不识字。当一个中国志愿者,问他名字,并帮他登记在册时,他按下了自己的手印。他不知道这份名单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可以被随意宰杀的牲口了,他成了一个,有名有姓的,“人”。
拉贝的名单,越拉越长。
这张名单,就是一道脆弱的、却又闪耀着人性光辉的“护身符”。
而在安全区内的鼓楼医院,美国医生罗伯特·威尔逊,则在进行着另一场战斗。
他是当时南京城里,唯一还坚持工作外科医生。
医院里,挤满了被日军用刺刀捅伤、被枪弹击穿、被强暴后奄奄一息的中国平民。威尔逊医生,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做几十台手术,他的手术服,被鲜血浸透了一层又一层,硬得像一块木板。
他后来在信中写道:“……我从未见过如此残酷的景象。这些伤口,不是战争造成的,是纯粹的、野蛮的虐杀。我每天都在和死神赛跑,我只想,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拉贝、魏特琳、威尔逊、史迈士……
这些来自美国、德国、英国的“外国人”,在那个本该属于中国军人和政府来保护的城市里,用他们的善良、勇气和职业精神,点亮了人性最后的烛火。
他们,本可以,安全地撤离。
但他们,都选择了留下。
他们的名单,他们的校园,他们的手术刀,共同构筑起了一道,在最深的黑暗中,保护了数十万中国生命的,伟大的,人道主义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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