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的手指刚离开玉简，那道青光就撞进了乱流。
天上的星还在倒着走，风刮得更急了。他没动，盯着光消失的方向。他知道有人会来。
怀里的剑微微震动了一下，像是回应什么。
下一秒，地面裂开一道细纹，从远处蜿蜒而来。紧接着，火光破空而至。
凤昭一脚踩在残碑边缘，铠甲上的猩红披风被气浪掀到背后。她站稳，目光扫过萧云谏的脸，又落在他手中还未收起的玉简上。
两人谁都没说话。
她往前走了一步，手按在腰间刀柄。日曜的刀鞘泛起微光，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的视线移向北方，眉头一皱。
“信号断了三次。”她开口，“最后一次是在东侧三里，有个波动像含秋的音波。”
萧云谏点头。“她在找共鸣点。古籍说‘寂声为引’，只有她能接上地脉频率。”
凤昭抬手，指尖燃起一点凤焰。火焰跳动两下，忽然朝东南方向倾斜。
“那边。”她说。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琴响。短促，尖锐，像是试探。
萧云谏立刻抽出青霄剑，剑尖朝地，在地上划出一道符纹。符纹亮起瞬间，整片废墟的石板开始发烫。
“来了。”
琴声再次响起，这次连成一线。空中浮现出七道淡金色的线，从南面疾驰而来，每根都带着细微震颤。
含秋的身影出现在坡顶。她抱着箜篌，脚步不稳，左手扶着一块石头才站住。发间的翡翠铃铛碎了两个，脸上有擦伤。
“地脉乱得太厉害，”她喘着气，“我用了三遍《引灵曲》才找到你们的位置。”
萧云谏收剑入鞘，走过去扶她下来。
“阵法必须现在启动。”他说，“等不了。”
凤昭已经走到东侧阵眼，拔出日曜插进地面。刀身没入一半时，周围六块黑石同时亮起红纹。
“火源已就位。”她回头，“缺你和她。”
含秋点点头，盘坐在南面琴台上。十指抚上琴弦，却没有立刻弹奏。
“书上说要三人同启，但需要的东西不一样。”她看向萧云谏，“你要剑心，我要寂声，她要凤焰……可还差一个东西。”
“信。”萧云谏说。
含秋抬头看他。
“不是信能不能成功，是信我们非做不可。”
她沉默两秒，笑了下。“行吧，这次听你的。”
手指落下，第一声琴音震荡而出。
与此同时，萧云谏咬破右手拇指，血滴落在阵图中枢。血迹刚触地，立刻被吸入地下，整座阵法的纹路开始逐段点亮。
北、东、南三方节点全部激活。
天空中的倒转星辰忽然一顿。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来自虚空。
“当年封印星陨裂缝，靠的是什么？”
是玄霄。声音不像从前那样炸毛吼叫，反而平静得可怕。
“不是功法，不是法宝。”他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耳边，“是有人愿意第一个站出来。”
残碑旁的石缝里，一缕青烟缓缓升起。烟凝聚成模糊人形，穿着褪色道袍，手里拿着半截断剑。
他看了三人一眼，最后落在萧云谏身上。
“现在轮到你们了。”
说完，那道烟猛地散开，化作无数光点，顺着阵纹渗入地底。
阵法光芒暴涨。
可就在即将连成完整圆环时，中央区域突然塌陷半寸。能量流动变得迟缓，边缘的符文开始闪烁。
“不对。”含秋停下手，“缺人。”
凤昭皱眉：“三源已齐，为什么还不稳？”
萧云谏闭眼，脑中闪过一句话——
“心不动，则阵不堕。”
他睁开眼，看向山下。
远处尘土飞扬。
第一批弟子赶到了。寒山剑派的人背着长剑，药王谷的背着药箱，玄甲军列队跑步前进。他们脸上都有伤，衣服破了也没换，一路冲上来。
领头的是个年轻剑修，跪在阵外，双手捧着一块血布。
“师叔！”他喊，“这是咱们这一代人的血誓，请您收下！”
布摊开，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名字，每个名字旁边都有一滴干涸的血迹。
后面的人也纷纷割指，把血滴在阵纹缺口处。
血一碰地，立刻被吸收。
阵法重新亮起，比之前更稳。
含秋深吸一口气，双手十指全压上琴弦。
“准备好了。”
凤昭单膝跪地，掌心贴在日曜刀柄，凤焰顺着刀身灌入阵眼。
萧云谏站到阵心，拔出青霄剑，横举过头。
“三派同愿——”他大声说，“守土不负，护道不悔！”
所有人齐声重复：“守土不负，护道不悔！”
声音落地那一刻，阵法彻底激活。
一道通天光柱冲破云层，直贯苍穹。倒转的星辰猛然一顿，随即开始缓慢回调。风停了，裂缝边缘的黑雾像遇到烈阳般退散。
大地不再震动。
萧云谏站在阵心，感受到一股力量从脚下升起。这股力不是攻击性的，也不狂暴，它像呼吸一样规律，一下一下，与心跳同步。
含秋十指发抖，但没停下。琴弦已经崩断一根，她用指腹继续拨动。
“还能撑多久？”凤昭问。
“不知道。”含秋咬牙，“只要我不停，它就不会断。”
凤昭转头看萧云谏。
“接下来呢？”
萧云谏看着天空。光柱还在上升，还没达到顶点。
“等。”他说，“等到它自己给出下一步。”
远处又有脚步声。第二批弟子抵达，自发补位到阵法外围。他们盘腿坐下，手贴地面，把自身真气一点点送入阵中。
一名药王谷少女抬起头，脸上还有泪痕，但眼神很亮。
“师兄，”她小声问旁边的人，“我们会赢吗？”
那人握紧她的手，点头。
“会。”
阵心三人依旧站着。
萧云谏的左眼角微微发烫，那是剑心觉醒的印记。他没去碰它，只是盯着光柱顶端。
那里似乎有什么在变化。
星轨正在重组。
某个位置，一颗本不该存在的暗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极细的白线，横穿天际。
他忽然想起昨夜听潮时听到的话——
“本心引仙。”
原来不是比喻。
是真的有路。
他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震动打断。
脚下的阵图突然升温，中央裂开一条缝。
不是损坏。
是开启。
一道阶梯从裂缝中浮现，向上延伸，通往光柱深处。
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看着那条路。
含秋的手从琴弦上滑下来，箜篌发出最后一声余音。
凤昭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灰。
“看来。”她说，“该进去了。”
萧云谏握紧青霄剑，迈步走向阶梯。
第一步落下时，剑身嗡鸣。
第二步，身后传来脚步声。
第三步，三派弟子齐声喊出最后一句誓言。
他没有回头。
阶梯很长，看不到尽头。
但他知道不能停。
走到第五步时，他听见玄霄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这次……别让我再看到你们倒下。”
然后一切归于安静。
阶梯尽头出现一扇门。
门是透明的，能看到另一边的景象——一片荒原，天上挂着两轮月亮。
他伸手推门。
门开了。
风吹出来，带着陌生的气息。
他一只脚踏进去。
另一只脚还留在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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