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颗鹌鹑蛋大小的土豆带来的短暂狂欢过后,一个比“下一顿吃什么”更长远、也更严肃的问题,像秋后算账的债主一样,清晰地摆在了李健和整个王家峁面前:**秋收的粮食,往哪儿放?怎么放才能不变成一堆发霉长毛的废物?**
眼下虽是干旱为主旋律的夏日,但老天爷的脾气谁也摸不准,保不齐哪天就赏下一场说来就来的急雨。更别提那些无孔不入、嗅觉比狗还灵、胃口比天还大的老鼠大军,还有防不胜防的虫害。辛辛苦苦忙活大半年,到头来收获的粮食要是因为储存不当毁了,那场面,想想都让人心绞痛。
“必须建粮仓!专业级的,地下粮仓!”在一次气氛凝重的委员会扩大会议上,李健斩钉截铁地提出了这个“百年大计”。
“粮仓?说得轻巧。”钱老倔习惯性泼冷水(更多是陈述困难),“正经粮仓得用好木头、青砖,咱们有啥?除了黄土就是石头,难不成用野菜杆子搭?”
“不用木头,就用土!挖地窖!”李健的灵感显然来自这片土地的古老智慧,“咱们陕北老祖宗挖窑洞住,咱们就挖‘粮洞’存粮!选址我都想好了,村后那个向阳的高坡,地势高爽,土层厚实,不怕积水!”
他立刻化身“地下建筑总设计师”,用炭笔在一块石板上画起了草图:“深度,至少一丈!确保地下温度稳定。宽度两丈,长度三丈,空间要够!墙壁不能是毛坯土,得用‘三合土’(黄土、石灰、沙子)反复夯实,夯得比王叔的脸皮还紧实!地面要铺一层敲打平整的石板,彻底隔断地气潮湿!”
“还有通风!”李健在草图两边加了几个烟囱似的管道,“粮食也怕闷,得透气,不然热气湿气憋在里面,照样发霉长芽!咱们留几个隐蔽的通风孔,既要能对流空气,又要防雨水灌进来,还得防老鼠钻进来——对了,说到老鼠!”
一直旁听没吱声的郑老汉,听到“老鼠”两个字,立刻来了精神,眼中射出猎手般的锐光:“老鼠最是可恨!悄没声儿,繁殖快,牙齿利,木头泥墙都能给你嗑出洞来!一窝老鼠,一夜就能糟蹋半袋粮!必须严防死守!”
“郑师傅有什么高招?”李健虚心求教。
“养猫!”郑老汉言简意赅,“一物降一物。有猫镇着,老鼠不敢太放肆。”
“猫是好,可咱们村连条像样的狗都没有,上哪儿弄猫去?难不成去县城宠物店……哦,这年头也没那玩意儿。”李健皱眉。
“野猫也行!”郑老汉捻着胡子,露出一个“看我的”表情,“后山老林子里,我早先就见过几窝野猫崽子,瘦是瘦点,但野性足,抓老鼠是把好手!我带人去‘请’几尊‘猫大爷’回来!”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王家峁基础建设与生态保护联合工程”拉开了序幕。工程分为两大平行主线:
**主线一:地下粮仓攻坚队。**
队长王石头身材魁梧壮硕,犹如一座铁塔般矗立在人群之中;而副队长钱老倔虽然年纪较大,但精神矍铄、目光如炬,兼任质量总监一职更是游刃有余。
此时此刻,队员们正紧握着经过精心改良后的铁锹与镐头,在高耸入云的山坡之上展开一场气势磅礴、规模宏大的土方工程作业。他们齐声高呼响亮激昂的口号: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
只见王石头赤膊上阵,浑身肌肉紧绷,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顺着他古铜色的肌肤滑落,仿佛一条条银色的小溪流淌而下。
他双手紧握工具,拼尽全力地挖掘着每一寸土地,同时还不忘声嘶力竭地为身旁的队友加油助威:兄弟们!使劲儿干啊!把这洞穴往深处挖!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储存更多的粮食,让这个漫长寒冷的冬季变得不再难熬!
反观一旁的钱老倔,则手持由李健亲手打造而成的精致木尺,宛如一个吹毛求疵的严苛包工头一般,在工地上四处转悠。
他时而停下脚步,用手中的尺子轻轻敲打一下某面尚未夯实牢固的土墙;时而又俯下身去,仔细检查脚下铺设的石板是否平整光滑,并要求工人将板缝之间的空隙全部用泥浆填满堵死,绝不容许有丝毫疏漏之处——因为哪怕只是漏掉一颗微不足道的麦粒,也可能会引发严重后果导致整批粮食发霉变质。
**主线二:野猫特种聘请队。**
队长郑老汉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看起来凶神恶煞,但实际上他性格憨厚老实;而其他队员则都是狩猎队中的精英骨干,个个身手不凡,经验丰富。
这次他们所面临的任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艰巨和具有挑战性——那就是要深入到后山去,运用尽可能温和且不使用武力的方式,成功地到几位合适的粮仓保安经理。
为了完成这个特殊使命,郑老汉等人精心准备了各种工具。其中包括自己亲手制作的绳套和网兜等抓捕利器,还有一些来之不易的小鱼干(这可是大家从牙缝里抠出来的宝贝啊!),将其当作与那些神秘生物初次会面时表示友好的见面礼。
时光荏苒,转眼便过去了整整三天。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人们期待已久的时刻来临了——只见郑老汉带领着他的小队成员们浩浩荡荡地返回村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之情。
再看他们身后拖着几只体型各异的动物,仔细一瞧,原来是四只毛色斑驳、身形瘦削如柴却目光锐利警觉、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仿佛久经江湖历练过的老猫气息的家伙儿!
毫无疑问,这些猫咪必定就是此次行动的最大收获啦!然而此刻它们似乎并不领情,对于被关进临时编织而成的简陋牢笼一事显得颇为不爽,嘴里不时发出阵阵低沉的声,以此来宣泄心中的不满情绪呢……
“‘粮仓守卫队’初步组建完成!”李健看着那四只桀骜不驯的“猫大爷”,郑重宣布,“它们以后就是咱们粮仓的‘铁饭碗守护神’!待遇从优,每天……嗯,暂时供应鱼内脏、小鸟残骸等‘高蛋白工作餐’!等咱们粮食多了,再考虑给它们改善伙食!”
野猫们的“上岗培训”(主要是熟悉环境和学会在指定地点排泄)交给了细心的刘奶奶和几个不怕被抓的孩子。而地窖的主体工程,在全体村民的轮班奋战下,也以惊人的速度接近完工。夯实的土墙泛着灰白的光泽,平整的石板地面踩上去邦邦硬,隐蔽的通风孔巧妙地利用地形实现空气对流。
但李健很快又发现了新问题:粮食总不能像倒土一样直接堆在窖里吧?那受潮、发霉、虫蛀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需要容器!粮囤!”李健再次发挥想象力,“用荆条编成大粮囤,粮食装在里面,既透气又防潮,还方便搬动和计数!”
材料又成了难题。荆条?这附近不常见。赵木匠站出来:“没荆条,咱们有酸枣枝!那玩意儿虽然扎手,但韧性足,编好了比荆条还结实!就是……编的时候得戴厚手套。”
于是,赵木匠带领着手工艺小组,开始了与酸枣枝的“亲密接触”。村民们贡献出家里所有能用的破布、皮子,做成简易手套。即便如此,被尖刺扎破手还是家常便饭。但大家毫无怨言,因为他们知道,这每一个扎手的粮囤,将来装的都是自己活命的口粮。
半个月后,十个直径约五尺、一人多高、编织得密密实实、虽然外观略显狰狞(布满尖刺残留)的酸枣枝大粮囤,被小心翼翼地抬进了干燥通风的新地窖,整齐排列,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李健站在地窖入口,看着这凝聚了全村智慧与汗水的“战略储备库”,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成就感。他拍拍身边同样兴奋的狗蛋:“小子,看见没?等秋天粮食收回来,把这里填满,咱们王家峁,就算真正有了过冬的底气!”
狗蛋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叔,粮仓满了,咱们是不是就再也不用怕饿肚子了?冬天也能吃饱了?”
“对!”李健用力点头,揉了揉他的脑袋,“粮仓满了,心里就踏实了。冬天再冷,风再大,只要这地窖里的粮食在,咱们就冻不死,也饿不着!”
然而,话虽如此,李健心里却清楚,还有一个巨大的、甚至比储存粮食更棘手的难题,如同冬天提前到来的寒风,已经隐隐吹到了他的脖颈后——**取暖**。
陕北的冬天,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北风像刀子,寒冷能渗入骨髓。没有有效的取暖手段,就算地窖里粮食堆成山,村民们也可能在某个寒夜里无声无息地冻僵在冰冷的窝棚里。粮食能抵御饥饿,却无法直接转化为温度。
怎么取暖?烧柴?周围的树木都快被薅秃了,根本不够一冬天烧的。烧煤?那是传说中的东西,可望不可及。像有钱人家那样烧炭取暖?梦里啥都有。
李健的眉头又习惯性地皱了起来。粮食保卫战初战告捷,但“温暖保卫战”的号角,似乎已经可以听见前奏了。
他看着夕阳下刚刚竣工、还散发着泥土清新气息的地窖,又望了望远处那些在晚风中显得有些单薄的窝棚,心里默默地又开始盘算起来:下一个需要攻克的“技术难关”,该从哪里下手呢?
或许……那本《西番农书》里,会不会有什么关于“土法取暖”的奇思妙想?或者,去更远的山里,找找看有没有能烧的石头(煤)?再或者,改进窝棚的结构,让它更保暖?
思绪纷飞间,那四只新来的“猫大爷”中的一只,大概是适应了新环境,踱着优雅(虽然瘦)的步子走到地窖口,对着夕阳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然后瞥了李健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粮仓我给你看着,取暖的事儿,你自己赶紧想辙吧,两脚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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